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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沉沙 于 2023-6-22 19:50 编辑
测字摊 (街檐下之七)
李邦林
先生的眼镜是两片圆形玻璃,架在鼻梁下端,一顶瓜皮帽,黑色的纸扇,蓄着山羊胡,一看就是一副江湖里胸有成竹的笃定,正襟危坐地守着他的测字摊。
他眼睛不瞎,职业性的习惯在镜片后面隐藏着看风使舵的狡黠。少年时在风雨飘摇中给“赛诸葛”招摇引路,本地人俗称”搀盲眼”,走遍这一带所有山水村野,耳濡目染中,略知一点“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在天干地支的厚黑轮回里,掌握了一些玄学里的奥秘。“赛诸葛”过辈后,接过他的《麻衣相书》,很自然地成了他的关门弟子,同时也开始他卜卦算命摸骨相的生涯。
他的测字摊就设在新市基老街口的樟树下,凉篷下放张小方桌,那几本麻衣相书之类的破书醒目地彰显着他的内功,兵荒马乱之时他在老镇上就已经小有名气了,乡人在他的大名后面往往特意加上一个“仙”字。婚丧嫁娶、平基砌屋、出门求考、乔迁新居,高堂寿辰……请他择个黄道吉日,抉个良辰美景更不在話下。当然也有算不准的时候,好马都要失蹄,这根本影响不了他养家糊口的添补。
后来他回生产队劳动了,说算命测字全是骗人的封建迷信,虽然他会从社会学、心理学、环境学、气象学、人文哲学中巧妙地综合分析,算准了许多芸芸众生的前世今生,前程后果,但他没能算出自己那年那场车祸差点要了他的身家性命,更没有算出一个能把麻衣相书背得滚瓜烂熟的文弱书生,会在生产队的秧田和晒场上看麻雀,会和一群中年妇女一道间苗,采茶,拿半劳动力的工分。
许多年后旧村改造新城镇建设,先生又回到了老镇重操旧业,但这时的他像一条打怕的狗,在一条冷弄的巷口,摆了测字摊,剔除江湖人的油滑,有板有眼地破解着运势里的来龙去脉,那些感情上失恋的、婚姻上失败的、职场上失业的、生意上失势的,都仰视他“赛诸葛”关门弟子的大名,求他指点迷津。他会用模棱两可的奥秘点化对方心中的困惑满意而去。
那天来了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气质和素养都不是一般普通百姓人家的作派,她是给另一个男人卜卦的。先生胸有成竹地对她说,客官一帆风顺,平步青云,有十五年的好运。但过了这个八月十五中秋节,就有一条迈不过的坎横在前头,后面有只老虎猛追,这回很难逃过厄运。女人问她,有办法避过这步恶运吗?先生略作沉思尔后又摇摇头说,很难,很难!但可以试试,破点财或许能消点灾。女人说钱不要紧,只要能让他度过这个难关,把他带到平滩上就行了。先生给了她几张张天师的符咒,几枚镇妖驱邪的铜钱和一叠黄裱纸,吩咐她到双林寺请主持众僧做个佛事,收了她很大一笔“银子”。
打发走了这个时髦的女人后,先生私底下对边上的好友说,一看就知道是贪官的二奶,都是中饱私囊人家送的钱,不拿白不拿。如今纪委抓得那么紧,上头决心那么大,他哪能那么容易解脱的,贪昏头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形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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