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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葫芦 (街檐下之二十五)
李邦林
狗囡是个酒葫芦,大多时间都喝得天昏地暗,扶墙而归。他说酒字三点水,三杯落肚上蓬莱,大街小巷,常见他倒地倚门而吐的样子,与街狗接吻。
畚斗村要选村长了,狗囡很兴奋,一个常年嗜酒如命的人,这些天每天都飘飘欲仙,大饱口福,不醉不归。
请他喝酒的人都是一些平日在外当包工头,当大老板,当小混混,并且都想趁这次选举机会当一回村长的人。他们都想在短暂的人生中在村民们的记忆里留下一个深深的牙痕,咬住这块想象里的肥肉。于是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在选举正式开展之前发起总攻。平时别看他们都把眼睛长在头顶,“地鸡帽”竖直捣天穹,衣裳角能把人戳死,这段时间却都俯首称臣了。碰到人老远就热情地递烟点火,到饭馆里请客吃饭,分发色拉油,去老年协会慰问老人,到说不上名儿的地方享受娘儿们的全套服务……那时他们几乎都千篇一律地说:“乡里乡亲的,到时候请你们高抬贵手帮个忙!”村里人反正都明白这“帮个忙”的真正的含义。
狗囡真可谓花天酒地了,谁请他他都照喝不误,在酒后的腾云驾雾中他对谁的“帮个忙”都应允着“好好好!”而后跌跌撞撞地推开自家的大门,摸黑在卫生间里撒了一泡尿。第二天清晨,老婆扯着他的耳朵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他象杀猪似地嚎嚎大叫:“干啥干啥,强盗打劫啦!”老婆揭开锅盖,按着他的头说:“你狗鼻子闻闻,你干的好事,这铁锅里是八宝粥还是三鲜汤,是十六汇签还是祖传单方?”狗囡清醒过来一看,哎呀呀,昨晚的那泡尿怎么会摸到厨房又撒进铁锅的呢?
选举投票的日子到了,狗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很像出门作客,显得有些隆重,更像一个干部要到省城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当年结婚都没这样齐整过。喝了酒的武松能把老虎打死,喝了酒的李玉和能慷慨赴宴,老婆特意倒了一大碗黄酒给他的出师壮行,他却不讲情面地随手又把酒倒回了酒缸,说别看我平时把头割了就是一只酒坛钵,今天我在选票上没画上圈圈之前,我是绝对滴酒不沾的,糊涂了大半辈子,选一个自己信得过的当家人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再糊涂了。
他大步流星地朝祠堂走去,那里悬挂着一长列祖宗的大幅画像和大红宣传横幅,置放着一只大红票箱。
他在票箱前用电视上学来的标准姿势,毕恭毕敬地把自己填写的选票郑重投了进去,又意味深长地朝周边瞄了一眼,松了一口气,像一个得胜回朝的将军,转身回家。
回到家,脱了酒瘾的狗囡在新酿的酒缸里舀上一碗没澄清的新酒,一口气把它送下喉咙,习惯性地用衣袖擦了一下嘴巴自言自语地说,你以为请我喝了几碗马尿我就会选你了,我才不呢,我酒葫芦关键时刻不糊涂,你们是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平时走路横着走连一条裤子都穿不正的人,做梦去吧,我要选的是能为大家做事的人,是真正让大伙过上好日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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