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中八大队楼洪民(63)反梳篦扫荡

楼洪民 · 发表于 2024-12-8 22:17:12

第六十三章反梳篦扫荡

楼洪民

施枚，杨民经带着四名警卫人员，从后山抄小路，撤离到四五里路的万花寺山岗上，松了口气，坐在一处背风的地方，休息了一会。嘹望大山下，几个根据地腹地的村庄，都升起了滚滚浓烟。

杨民经禁不住怒火，骂道:“这群兽生，找不到八大队的人，动不动就烧房子，杀害无辜百姓，真是丧尽天良。”

施枚站起来，拿着望远镜，朝大山下低山丘陵中的几条山谷，山坳，山岗小路，巡视了一遍，一向镇定从容的他，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催促着说:“洋面巾(杨民经)，我们快撤，山路，山岗，小径上，都发现大量日军散开队形在搜山。”

坐在地上的杨民经一怔:‘‘这回日军不同寻常。”他霍地站起，神色有些紧张地说:“那我们快走，赶到冷坞坪，与总部机关，八大队大队部，陈特派员，金义县委的人员会合。”

施枚也不多说，迈开大腿，捷步上山，杨民经和四名警卫员紧跟其后。

“我们还是先到冷坞坪山岭背等人吧。”施枚边走边对杨民经说:“总部机关情报员与保卫人员，肯定会发现日军搜山行踪的。”

施枚快步爬着山，脑子里思索着怎么对付日军梳篦扫荡的办法。

“行。”杨民经十分佩服施枚的睿智和能力，跟他在一起，心里感到踏实。

施枚，杨民经等人来到金义浦三县交界的冷坞坪山岭岗上，发现杨夷群，陈雨笠，梅江等人，在突击中队的护送下，正带着总部机关一百多人，爬上了高山岭。

施枚，杨民经两人，快步迎上前，打着招呼。施枚说:“这次日本鬼子来势凶凶，咱们得转移到兰溪境内去。”

陈雨笠喘着粗气，挥了一下手，说:“行军打仗，你施枚处长说了算。”

施枚也不谦逊，直截了当道:“从日军梳篦扫荡计划来看，这次搜山搜村，可不会一天二天就能结束。咱们最好转移到兰溪，浦江，建德三县交界山区去。”

“同意。”杨夷群低着头，说:“派二名得力队员，马上从山岗跑步去里美山，通知吴山民，及联防办机关，警卫队，楼琦渊特务一中队，下山到山口坑村会合。”

杨民经当即叫了金德田，沈长生二人，吩咐一番而去。

施枚心里不踏实，对着杨民经说:“咱们总部机关人员先转移，你留一个班突击队员，分成三个组，在山脉三条主要岭道上设置岗哨，观察搜山日军敌情，是否越过高山山脉，跨过浦江(兰溪)境内。”

“行。”杨民经转身走到突击中队队员面前，轻声说道:“吴弋江一个班分三个小组，分别到黄山马岭，冷坞坪山岭，仇宅陡深岭，设置流动暗哨，有情况，随时向我报告，二班，三班，保护总部机关转移。”

杨民经对着情报总站的人说:“留下二人，跟着我，其余人员随总部转移。”

初冬的义西北山区，杂林如染，风景秀丽。奔波了一上午的杨民经，终于有了一个短暂喘息的机会，坐在朝南避风向阳的地方，抬头看看天穹，除了刮风，乌天阴沉的。此时，肚子叽叽咕咕地在上下闹腾，便叫吴瑾，杨加封几个人找野山果充饥。

刻把钟时光，吴瑾，杨加封几人，用下衣包囊着一些野果，来到杨民经面前，抖到地上一看，品种还真多，黑色的山石榴，乌饭果，红黄色的金刚果，火棘果，金樱子，褐色的积嗅，地菍，锥栗等十多种野果，放到嘴里啃嚼起来，味道还不错，甜甜的，酸酸的，涩麻又带甜的，足夠让人充饥一顿。

吃完野果，杨民经带着七人，埋伏在一片冬青树阔叶林丛中，有人紧衣打起了顿，有人树起耳朵，警惕地侧听着山林，山地中，有无异响。

杨民经望着高山下的村庄，看到那不时燃起的滚滚浓烟，禁不住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心里暗自骂道:这些狗日的小日本，等我们的力量壮大到足够能力的时候，定让你们尝尝中国人民的铁拳，滚回东洋老家去。

吴瑾忽然圆睁着大眼，仄起耳朵，对着身边几人噓了一声:“有杂乱脚步跑动声。”

埋伏的人，顿时，直起身，脸神紧张地侧耳细听。

“好象是西边，二个人在跑动。”杨加封闪动着乌黑明亮的眼睛，轻声地说:“可能是金德田，沈长生回来了。”

杨民经对着他说:“你悄悄地摸过去看看，不要暴露目标。” 杨加封从腰间抽出手枪，猫着身子，向西山岗快步离去，不一会儿，他带着金德田，沈长生两人，提着手枪，来到了杨民经面前。

金德田神情凝重地说:“我们俩刚跑到里美山后山，发现有一个小队，约六七十人的日军，在几名汉奸的带领下，正朝山后金，仇宅陡深岭方向搜索前进，身后，还跟着一大队日军。”

“糟糕。”杨民经心里打了一个咯噔，去年，冬季大扫荡，吴山民带着联防办，特务一中队，也是朝那个地方转移的。这次由汉奸带路，可不一般，杨民经满脸忧虑地沉思着。

这让身边的吴瑾看出了端倪，他轻轻地说:“情况危急，咱们九个人，要不要过去，把敌人引过来？”

杨民经正想开口，忽然听到里美山村方向的稠密阔叶林带，响起了掷弹筒炮弹的轰炸声，以及一阵短暂的机枪扫射声。

杨民经紧绷着脸:“日军大部队开始搜山乱轰炸扫射。”他对着二名情报员说:“你们俩个，赶紧从这儿下山，到山口坑村，告诉大队长，赶紧越过横溪镇，到浦兰建三县交界山区转移，碰到逃难群众，也打个招呼，这几天千万别回村。”

接着，杨民经对吴瑾，金德田，沈长生，杨加封等人一挥手:“跟我到徒深岭附近，见机行事。”

形势已变得异常地严峻，负责义西根据地“梳篦战术”扫荡任务的是日军66联队长中川纪士郎，以及古贺隆联队一大队的半个中队。义乌宪兵大队兼梅机关特务头子梅川赳夫，特工队长山田佐右，汪伪搜查队队长吴念三，行动队队长刘方鲜等，近300人，直扑八大队根据地腹地包抄而致。

溪华是腹地的中心，这个地方，让梅机关头子梅川赳夫，特工队长山田佐右两人咬牙切齿，又令人生畏。去年秋冬，化妆成农民模样的四名日本特工，以及行动队的七名汪伪汉奸，全部被八大队军民抓获，并就地枪决。

这一回，跟随中川纪士郎的几名汉奸，在当地几家富户浪子的带路下，放火烧了八大队总部机关办公住地的四合院部分房屋，还殃及了附近十多户邻居房屋被烧。

中川纪士郎，还不解恨，带着联队一个中队，梅机关，特工队等，开拔到里美山村，对吴山民家的房屋也放火焚烧。

一名叫吴琅修的青年汉奸，象个哈叭狗似的，扭着屁股，摇尾乞怜地讨好道:“我知道吴山民在哪里。”

中川纪士郎一楞，提着指挥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吓得狗汉奸吴琅修浑身象筛糠似地颤抖:“太，太君，饶命。”

“快快地说。”中川纪士郎阴沉着脸，瞪着眼大声吼叫道。 “去年，他，他，他躲在，陡深岭那一带山林里，今，今年，肯定也是。”吴琅修吓出一声冷汗，结结巴巴地猜测道。

戴着白手套，左腰挂着手枪套，双手扶着落地指挥刀黑艄套的中川纪士郎，双眉一扬，眼睛上翻，大吼一声:“急地格嘞。”命令所有人向山后金，徒深岭方向追击。

中川纪士郎带着二三百多人的队伍，来到金义浦三县交界的金华山脉的山岗时，凝望着陡深岭山北，满山遍野是崇山峻岭，稠密的森林，腰围，屋柱般大小的松树，阔叶林木。

中川纪士郎心里禁不住叹了一声，一重又一重的大山，低山峦岗山野，实行所谓“梳篦战术”，在这些抵抗者土著人的眼里，熟悉的地理环境，仅非如鱼游水，神出鬼没？皇军进山找人，还不是大山找兽，多此一举。就象树林里的鸟，人一进山林，还不早吓得四处逃散，不见踪影。

日军这次“梳篦战术”大扫荡计划，吴山民早已得到二份绝密情报，一份是，陈雨笠秘密指派借着自身深厚人脉关系，打入罗店浙赣线国民党特别行动组的队员斯品山，他从侦讯科截获的日军绝密电报，经人连夜把情报传送到吴山民手中。另一份是，国民党义乌县政府敌工得到的情报，传给南联的傅以僧。傅以僧与吴山民关系亲密，在他受重伤时，是吴山民派人接到四合院，由已牺牲的南联大队长何芸生的亲姑姑，斯品山的母亲亲自照料养伤的。吴山民，余逊斋，斯章土又都是裢襟亲戚，义南联防办与义西联防办，情报互通是份内的事。得到情报的吴山民会同陈雨笠，杨夷群二人商计，自有对策。

中川纪士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打破去年夏冬二次大扫荡失败的教训，不再一下火车就从南往北，一路地实行烧杀抢掠，威慑恐怖抵抗分子的行径，而是避开平原，盆地，村庄，勒令不得半途进村骚拢，急行军直扑八大队山区根据地，妄图来个突然袭击，用“梳篦战术”，围歼八大队各部。

令中川纪士郎意想不到的是，八大队各主力中队，得益于义西金东特殊的五指山形地理地貌，分散隐蔽在各划分的联防区内。何志舒的第二特务中队，在浦东义北一带活动。第二中队范围更大，已跳出浙赣铁道线以北，到路南的低田，赤岸，永康，武义，金华三县交界边区一带开展游击区。人数最多的第三中队，在源东，源西地区脸盆形地貌的环绕中，一有风吹草动，便可快捷地转移到义乌，金华，兰溪三县的大山里，自由出入。

而在腹地的四总部机关(大队部，金义浦联防办，金属地区特派员总指挥部，金义县委)，情报总站，警卫队，内外围保卫的突击中队，特务一中队，得到情报，已转移出金华山山脉线以北地区。唯独没得到消息的是处在这次日军大扫荡包围圈内的孤岛般山区的吴志刚，毛仲清第一中队。

此时，杨民经一听说由一名本地富户子弟汉奸带队，向陡深岭方向搜索，心里有所紧张，因为，去年冬季大扫荡时，杨民经的突击中队跟随吴山民等总部机关人员，就隐蔽在徒深岭北侧东面，地势十分陡峭的冬青阔叶林里，逃过一劫。如今，吴山民故伎重演，万一被日军发现，将产生严重后果。

然而，事情的发展正如杨民经所担忧的那样，吴山民带着金义浦联防办，警卫队，特务一中队，近百人，还真的就隐蔽在去年呆过的老地方。

吴山民之所以选择那一大片绿色冬青，樟树林中，是小时候，他跟村里的小伙伴，经常从里美山到双尖山一带，找野菇，摘野果，游山玩耍的地方，熟悉这一带的山径小路与地形，即使日本鬼子发现，疏散逃离的机会，大于附近的许多地方。

中川纪士郎瞪着大眼，朝吴念三搜查队的那名汉奸吴琅修，用生硬的中国话问:“你的，确信，吴山民的，逃到这一片深林里？”

这名汉奸是溪华附近的地主子弟，熟悉方圆近十里的地形，今年夏天，偷偷回家，偶尔听人说，去年大扫荡，吴山民是躲在陡深岭山林里，避过日军扫荡的。他料想，今年吴山民又会逃到老地方躲藏。如今，太君又疑虑不定地问，吴琅修连忙摘下头上的黑毡帽，哈着腰，绷着脸说:“去年扫荡，吴的，就躲藏在下面那一大片冬青森林里。”

“用掷弹筒炮轰一番。”站在旁边的一位日军中队长建议说。

“不，不，不浪费炮弹，要悄悄地摸上去抓活的。”中川纪士郎狡黠地说。

他抚摸着嘴唇上的一撮黑小胡子，眨眨眼，对着身边的那位日军中队长说:“派一小队，下山搜查，一经发现，全大队出击。”

身材微胖的日军中队长，转身对着一名矮个子小队长说:“你的带小队下山搜索。”

“嗨。”小队长哈腰鞠躬，右手一挥，朝陡深岭山岭下山，走了二百多米，钻进了东面那一片开阔且地形陡峭的阔叶林地带。

四十年代的陡深岭一带山林，植被茂盛，遮天蔽日，腰围粗的松树，阔叶树林，满山遍野。负责保护金义浦联防办事处的二十名警卫队，三十六名第一特务中队队员，已从分散多处的哨兵中得知消息。吴山民，杨希贤，楼维翰，俞绍康，吴康等几名股长，在楼琦渊特务一中队的护卫下，迅速后撤到三华里外的一处峦岗密林中。

众人在丛林中，卧地呆了二十几分钟，老远看见六七十名日军，用枪杆刺刀，在拔弄着树叶，走在前面的二，三名士兵，正向埋伏区拔杆前行。一百米，五十米，鬼子的脚步声，拔枝声，让卧地的队员听得刺耳，令人紧张屏息。楼琦渊朝众人暗示了一个眼神，万不得已，千万不准开枪。二十米，十米，五米，就要踩到特务一中队的队员的身子，许多人攥紧拳头，冒出了紧张的虚汗，喉桑子直上气，眼看一场火拼就要爆发，正在吴山民等人万分紧张危急之时，却忽然听到一声口哨声，继而，搜山的日本鬼子纷纷回头，撤出。

原来，日军小队长带人在深山林里搜索，灌木杂林纵横，荆棘丛多，步行艰难，近半个时光，不见一个人影，心生厌倦，心想人家不是傻瓜，这么大搜山动作，早已逃之夭夭。加之，肚子饥饿，便吹口哨撤回。

埋伏在峦岗丛林里的吴山民，楼琦渊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家纷纷站立或坐地，舒展着一下筋骨。

吴山民对着大家说:“看来隐蔽在这里不行，得撤到城头那边去，找个地方宿夜。”

楼琦渊说:“日本鬼子在搜山，估计大队总部机关，也肯定转移到横溪北山浦建兰山区那边了。”

吴山民舒展着眉毛:“早上杨民经，陈雨笠就说过这话，那边相对安全。我们也到那一带活动活动。”

埋伏在陡深岭西山顶丛林中观察日军围剿吴山民联防办人员的杨民经，见日军搜索队，无功而返，心中悬挂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中川纪士郎见搜查无果，便对着几名日军头目，叽叽喳喳私议了一番，随后，右手一挥，返回里美山村。

日军扫荡指挥部，安营扎寨在贾加山的一个朝南向阳的平坦山坡地上，吴念三，刘方鲜二个狗汉奸队长，一听说要在此长住几天，十分巴结地指着大拇指夸奖道:“太君英明，中国有句谚语，叫做守株待兔，逃出去的八大队，吴山民，一日三餐没得吃，冬日冷天的，饿得慌了，总得要找东西吃，到时，顺手抓捕饿兔就成了，高，实在是高。”

这些日军，汉奸，在每个山区村庄，都派兵驻扎，过着奢侈的生活，把老百姓家中的鸡，羊，狗，烧烤得剩下无几，最后，把耕牛也牵出来，活剥皮，用油煎，烫牛肉鲜吃，把老百姓家中酿造过年用的黄酒，也被鬼子翻了个天，喝了个精光。

9日下午，坐在贾加山帐篷前晒太阳，看风景的中川纪士郎，把吴念三，刘方鲜，叫到面前，心有疑惑地问:“二天半过去了，不见一个人影回村，乍回事？”

吴念三，刘方鲜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你们地，快说，乍回事。”一向对他俩温和慈悲的中川纪士郎，显得有些急躁和愠怒。

吴念三上下滑动了那双大白眼，哈笑道:“太君，也许，这些刁民龟孙子，逃到浦江山，兰溪山那边去了。”

这倒是让吴念三说对了一半，金义浦兰县界线，以金华山山脉为界，金义二县山区百姓翻越浦兰地区避难，在日军发起夏冬扫荡时，是常有的事。占领区百姓吃了扫荡的苦头，有条件的农户，在家中，挖了地窑或在隐蔽地方挖了可藏身生活几天的小地洞。

中川纪士郎脑子一醒，是啊，皇军呆在这里，人家知道，谁敢回来呀。

“下一步，该如何办？”中川纪士郎不甘心这次梳篦战术的扫荡失败，便寻思着用什么办法，牵出八大队的一些人来惩罚。

“这……”，吴念三，刘方鲜愁眉苦脸得无计可说，眼睛小得只看见自家鼻子尖，不致多言。

二个和尚念纪，说不出一句正经话，气得中川纪士郎大骂一声:“滚，一群废物。”

指挥这场冬季′梳篦战术"大扫荡行动的总指挥，侵华日军第十三军第二十二师团长矶田三郎少将，指定三天消灭八大队等抵抗武装，二天半过去，上报的战果，却十分地令人不满意，发报急令各进山扫荡日军再延长三天，务必挖出萝卜带出泥，设法找到八大队领导人，为下一步发起浙赣线笫二次战役围歼国军主力部队创造条件。

中川纪士郎接电后，用无线电步话机，向联络分散在义西各山区的几个中队，小队下达命令:“继续搜山，发现可疑人员线索，立即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