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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车送我上哈佛 中篇小说
一
大盘山的风是有重量的,它从山间吹来,带着一股削不掉的粘稠感,仿佛夹满母亲刚割下、晒干的树叶味道。每年冬末的山风凛冽,捎带去年被遗忘在溪边的落叶的灵魂,越过陡峭山道,追逐着缓慢爬行的老牛车。
我的老牛车是村里唯一还在走动的木制车架,被父亲修修补补几十年,车轮早已磨损得失去了原形,但它依旧顽固地咯吱作响着,艰难却不屈。小时候,我总坐着这辆牛车,在阳光还没爬上大盘山的早晨,颠颠簸簸地去镇里读书。父亲总是一鞭轻一鞭重地催着牛,那牛却总像有自己的个性,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挪。
“牛车要慢,事情才紧。”父亲总是笑着说,他的目光望着前方,隐约透着山谷那头逐渐升起的太阳。“慢了又怎样?到不了的地方,太阳也会替你赶到。”
那时候,我不明白这种哲理的重量。只是觉得牛车太慢,村子太穷,父亲太固执,而我太渴望远方。村里唯一的中学毕业后,我发誓再也不会回到这座山。我努力考上县城的学校,接着又拼命争取到一份奖学金,进了省城的大学。即使年少的日子充满着劳累和攀爬,我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响:“走出这座山,走出这辆牛车的轨迹,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于是,当我终于站在省里的出国留学生名单上时,我没回头。我背着行李箱,一步跨出山脚的小站,胸口前的身份证件似乎格外骄傲。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经与这座山断得干干净净。我以为我比大盘山的云更轻盈,比始丰溪的水流得更远。
我却没想到,多年后,那辆慢吞吞的老牛车会再一次载着我,横越曾经鄙夷的山道。不是去县城,也不是去省城,而是去世界上最远的地方——哈佛。
二
故事几乎变成了一种戏谑的循环。
“你也太不象话啦。”邻居的婶子在我的行李箱旁插起腰,摇头啧啧,“你看你妈,整天就盼着你回来,为了你嫁美国的出息连一包青叶都懒得割了。可是现在要让她送你去哈佛的路上,居然又得用那辆破牛车,你真是要气死你妈才甘心吧?”
“别这么说,”父亲擦拭着牛的背脊,语气轻声但坚定,“牛车送他读小学,送他去镇上,从来也不是丢脸的事——儿子有出息再回来,一样还是我儿子。大盘山的儿子,不管走多远,他肩上的那片天,原封不动呢。”
我是一个被网红咖啡机和人工智能论调哺养大半个青春的人,但听到父亲这句话时,还是愣住了。大盘山的风此刻从溪谷卷起,山泉如链,怀旧般打湿了他们还刻意加快语气的暖言蜿蜒情。
终于,父亲拍了拍牛车的木板:“走吧,天还是长的。”
三
那是除夕的夜晚。春天已经行在万物的脚程,但寒意依旧未褪尽。
牛悠悠地拉着车,我们行进在大盘山第一坡。牛车的木板下,还铺着几捆攒下的宽窄各异的稻草,当靠垫用来隔着铁轮转动的颠簸。父亲替我把行李整齐地放在车头,从始丰溪水的倒影望去就像那些年代未旧的老年画里背井离乡的船夫剪影。
“爸,”我开口,“哈佛挺好的,等我回来,一定修条路,把山修成学堂改的现代点儿。我发誓,会给大盘山你的牛,一套10G有声图书带着自学。”
父亲露出微笑,却只是略微敲了敲胳臂。
“修不修,牛啊,人呐,水呐,不费点功夫正心经营——搞事吃乱,有啥区别的咧!”
四
也许我们心中每一处山,就算是再现代变迁,“自我拓扑”竟依然不排抵古语归思。
南方的甘蔗林,北方的青纱帐,两片天地,一样宽广,一样深沉。大盘山脚下的风轻轻吹过,带来了一种甜与苦混杂的气息。这既是甘蔗熟透后的芬芳,又是青纱帐深处那高梁秸独有的辛辣香味,似乎在提醒着,过去和未来总是连缀在同一条时间的线上。
牛车依然慢悠悠地行驶着。父亲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愈发高大又有些孤单,他的宽厚肩膀微微前倾,头一次让我感受到他老去的迹象。而我,坐在车板上,看着身旁摆放整齐的行李,那些装满人生梦想的箱子像是离别的见证。我心里五味杂陈,父亲说得没错,无论我走得多远,大盘山始终是我生命的起点,始终牵着我的梦。
“爸,你有后悔过吗?”我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好像怕被风听去。
父亲笑了笑:“后悔什么?”
“后悔让我走出这座山……走得那么远。”
“没后悔。”父亲的声音平和,仿佛他心中的山一样沉稳。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也不觉得骄傲。你走得远是好的,但你记住,走得远不代表更高。山的高度和水的深,永远在你心里藏着。”
父亲的话让我沉默了许久。这时,一阵甘蔗林的清香被风带了过来,这并不是真正的甘蔗林,而是我记忆中家乡的甘蔗地。每年冬天,父亲挑着甘蔗到镇上去卖,供我念书,那根甘蔗总是又香又甜,却带着一种二月寒风特有的刺骨感。我小时候最爱跟着父亲去甘蔗地,一边啃甘蔗,一边听他说着关于大盘山的事。那时,我总以为父亲说的大盘山是他的小小世界,而我的世界却在山外,远得多。
可如今,当牛车一路穿过甘蔗地时,我却觉得这些摇曳的叶子看到了一切,也记住了一切。
五 青纱帐的回忆
“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差点就没能离开这座山。”父亲突如其来的话打破了沉默。
我回过头,看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掌,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那是个糊涂的年头,我和你叔叔们都在大盘山下的青纱帐里干活,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年轻人连大盘山的另一头是啥样子都不知道。起早贪黑地砍柴,种庄稼,晚上就在青纱帐的草垛里躺着看星星,想啊,啥时候才能跳出这苦日子。”
父亲的语气并没有抱怨,反倒带着几分轻松和调侃。他笑了笑,继续说:“后来啊,小王叔当兵去了,结果打了一仗,在青纱帐里藏了三天。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回不来了。可他还是回来了,回来以后,整个村子都改变了,他成了英雄,还鼓励我们读书,见世面。”
“是他让你支持我念书的吧。”我低声问。
父亲点点头:“是啊。他说,孩子们不能像我们一样,让青纱帐把一辈子拴住,得去看看外面的甘蔗林,看看更远的天地。”
我们继续前行,牛车的吱呀声落在这条安静的山道上。我忽然感触到父亲那份笃定的希望——希望我能看到他没能看到的世界,希望我能走过那片青纱帐,抵达未知的甘蔗林。
六 回不去的昨天
老牛车一路晃晃悠悠,最终停在了山下的小站。这是我们最后的分别,我的火车将在这里出发,驶向城市,驶向未来。
我下了车,把最后一箱行李从车上卸下,转身,看着父亲缓缓拍了拍牛的背。他的动作迟缓,用力,但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夕阳洒在他瘦削的背影上,让我想起了甘蔗林中熟透的秋天和一地金黄。
“爸,等我在那边安定了,我会把你和妈接过去。”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了一眼远去的山道。他指了指那边,说:“我不要离开大盘山,你妈也不会离开。我们在山里挺好的,牛呀车的,它们不舍得荒着。等你出息了,偶尔回来看看就行,你妈总是念叨你小时候的事,说你那时候爱打滚,还爱和牛一起睡。”
他的话让我一阵失语。我突然意识到,父亲并不在意我飞得有多远,而是在意大盘山还能不能留住我的影子,哪怕只是偶尔的回头。
“走吧,别误了火车。”他转身,扶着牛车慢慢掉头,没有回头。
我注视着那个背影,直到夕阳彻底吞没了山间的光。
七 哈佛的远方
火车飞驰,窗外的山川渐渐变得模糊,记忆却越发清晰。我想起甘蔗林的香甜,想起青纱帐的辽远,更想起父亲严峻却温情的目光。
当我终于站在哈佛大学的校门前,看到一片陌生的建筑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时,突然觉得一切都像是梦。
这里是世界的另一头。我在甘蔗林和青纱帐中长大的身份,注定与这里的钢筋水泥格格不入。然而,当我坐在校园的草地上,看着那些迎风摇曳的树叶时,我仿佛看到了一片远在万里的甘蔗地,和那辆载着希望的老牛车。
八 梦想的重量
哈佛的时光并不轻松,每天的学习和课题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困在其中。然而,每当我感到疲倦时,总会想起父亲的话:“牛车要慢,事情才紧。”
于是,我告诉自己,不必急,也不必害怕。梦想就像老牛车的行程,虽不迅速,但终会到达。所以,我开始一点一点努力。在实验室熬夜的日子,我仿佛能听到青纱帐深处那高梁秸的低语;在图书馆埋头苦读时,我仿佛闻到了甘蔗地里熟透的香甜。
时间如溪流般飞快,三年过去,我的学业渐渐有了起色。而我心中的大盘山,也似乎在这一片远方的甘蔗林里,找到了它的影子。
九 回到青纱帐
毕业那天,我在哈佛的草地上拍了一张照片,将它寄回了家。
一年后,当我再次启程,回到大盘山时,父亲正在甘蔗林里忙活。他看着我,咧嘴一笑:“咦,牛车没送错人。”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阵的暖。但这一次,我决定不只是带着行李归来,我还要带着梦想,和这片土地真正连接。
因为,我是甘蔗地里的孩子,也是青纱帐间行走的少年。
十 时间的长度
时间,像一条缓缓流动的河,仿佛总是安静地绕过每一个生命。可每当我低头凝视,总会发现河水下面的暗流汹涌,它没有告诉我们向何处流去,却隐隐昭示着一种方向的力量。哈佛的三年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我以为自己已是站在河流另一端的远行者,却发现无论多么遥远,原点始终与我脚下这条河连接着。
回到大盘山的第一天,我安静地坐在村口的一块石头上。这里视野开阔,河流静静地穿过脚边,远处的山峦像一幅陈年画布,涂抹着时间留下的晦涩颜色。太阳已经落下,天空微微泛着橙红色的光,像是油画大师梵高笔下的某一处田园。可是,那田园之中没有麦田,没有群鸦,只有一只小狗蹲在不远处懒洋洋地打哈欠。
“哎,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我轻轻地自言自语着。
父亲的身影渐渐从甘蔗林中显现。他的脚步慢吞吞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镰刀。虽然天色渐晚,但他的动作依旧麻利,一根一根地理着甘蔗叶。当他走近时,喘了口气,把镰刀靠在门槛上,开口说:“咋了?出息了的哈佛才子,还在这村头发呆呢,跑那么远读书的人,回来不该吐点天南海北的大见识吗?”
我猛地回过神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爸……其实我觉得,哈佛好像也不过如此。”
“哦?那过雨的春泥,养了高梁地和甘蔗林,可又是一般的哈佛给的分量咯?”父亲的语调里有种不带挑衅的调侃,他只是倚着门,眼神微微放松地望着缓慢降临的夜色。
“可不吗,”我点点头,“有些地方是书读不了的。比如这山里的云,比如这河里的鱼,这些……倒像是比方程还复杂的真理。”
父亲听着,低头笑了笑。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随手抓了一把甘蔗丢给那只趴在门口的小狗。
十一牟尼时光
转眼,两周过去,我渐渐适应了乡村的慢节奏。每天早晨睁开眼,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木制地板上,透着一种柔和的暖意。曾在哈佛忙碌赶论文的画面仿佛变得遥远而陌生,而眼前每一幕都真实地让人心安。
有一天,我跟着父亲走进村后的甘蔗林摘甘蔗。半路上突然下起雨,父亲招呼着我往林深处的一间破旧小屋跑去。这间房子曾是我们小时候砍柴农忙时的歇脚地,屋顶上长满了青苔,屋角的一颗老树根已经穿透墙缝。
我们走进去,雷声伴着雨点在耳际霹啪作响,像一首穿越时空叙事的旋律。墙角堆着不少农具,藤椅孤零零地靠着墙,仿佛久未被使用。父亲找来一张老木凳拍了拍,让我坐下。他则忙着从屋里角落里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伞。
“你知道吗,”父亲瞥了一眼窗外,“这房子建的时候我和几个弟兄还拿着铁锹混过不少工。当时就在这屋檐下,我们聊过不少事,说着说着,居然还给这房起了个名儿——牟尼时光。”
“牟尼时光?”我重复了一遍。
“是啊,取的意思嘛,好像是说‘那会儿的时光也像佛祖静坐般的宁静’。”父亲的语气带着几分怀旧。“还记得,当时村里的张叔就说,等这里建成电站了,我们都能告别镰刀,学点什么,成了大城市的人。”
我忍不住笑了笑:“所以后来,你们还是没去大城市。”
父亲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望着窗外的雨点。在雨幕里,我隐约感到他那双眼睛带着深深的回忆,他的脸仿佛在与一种更加久远的时间对话。
“张叔会后悔没留下,把这牟尼时光多待几年吗?”我问。
父亲转过头,慢慢地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人呐,不管哪个方向,瞧着天,总觉得对岸更好。可是啊,护着这里的山水,记住牟尼本分。这个,够不够好,可能要自己问自己咯。”
十二对话的真理
夜晚的甘蔗林寂静无声,偶有小虫的低吟掠过耳旁。我关了灯,独自靠在床头,翻开一本已经泛黄的笔记本。这是大学时代的遗物,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公式,还有许多年轻人特有的倔强文字,围绕着“速度”“时间”“空间”等复杂命题展开论证。
爱因斯坦、牛顿、霍金。那些伟大的名字在页脚若隐若现。我躺在那里,脑中却飘出父亲的身影。那句“牛车要慢,事情才紧”仿佛是一道平凡却深刻的哲学。
牟尼时光,甘蔗叶间的雨,始丰溪的潺潺流淌。它们和那些深奥公式之间,真的毫无关联吗?还是说,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日常,其实也蕴含着宇宙真理的一部分?一阵恍然,也许人类所倾注在科学和哲学中的心力,不过是想和时间建立某种对话,与自己的故乡重新相逢。
我慢慢合上笔记本,窗外月光透过甘蔗叶洒进来,像落下一地的碎银。我闭上眼,陷入一种幽深的沉思。
十三 明天的承诺
如果说,哈佛教会我的是如何理性地构建一个世界的规则,那么大盘山和甘蔗林教会我的,是如何感性地沿着那些规则找到生命的方向。它们看似是不同的成长方式,却在某一刻殊途同归。
雨停后的清晨,我站在甘蔗林边,看着阳光重新穿透叶片,洒在脚下湿润的土地上。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从未离开大盘山,为什么他觉得山里的光比天边的城市灯火更亮。
因为,这片甘蔗林不是让人逃避现实的栖息地,而是承载一切对未来承诺的地方。
如果说,牛车曾经载着我的梦想走出山林,为我开辟一个更宽阔的世界;那么现在,是该轮到我将这个世界背负在肩上,重新送回大盘山,让它开出更香甜的甘蔗,流淌出更清冽的溪流。
十四. 牛车上的语法课
大盘山的早晨,又是一片薄雾弥漫。
阳光像不安分的小孩,时而穿过薄雾调皮地洒下一片暖金,时而又被云层遮住而变得温柔。父亲正牵着牛车在甘蔗林间穿行,而我坐在车板上,手里翻看一本旧英语笔记本。这是我上大学时写下的,边角已经有些卷曲,但字迹依旧工整。看着那些熟悉的句子,脑海中回想起我和英语语法的“斗争史”。
“爸,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最头疼的课就是英语。”我抬头看向父亲的背影,试图引起一场聊天。
“哦?不是数学?”父亲停下脚步,转头望了我一眼,带着些许戏谑的表情。“我记得那时候你数学考试回来,总是说题目太难,还怪老师故意刁难你。”
我笑了。的确,当时的我总喜欢给失败找各种借口。“数学是难,可是英语嘛……实在太扯了。你知道吗,冠词这种东西,在我们大盘山的方言里根本就没有!”我一边说着,一边翻动手里的笔记,“你看,不定冠词a和an,定冠词the,这些根本不符合我们说话的逻辑。”
父亲没立即回答我,而是低头整理了一下牛车上的甘蔗。说话的间隙,清晨的风飘过甘蔗林,带着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
“那么学明白了吗?不管怎么难,最后考出来没?”他淡淡问道。
“当然咯。”我有些骄傲地答道,“不只是a和the,我后来连英美文学里的句子结构都能分得清清楚楚。你知道吗?在出国的时候,我还是靠一篇用到好多‘冠词’的论文拿到奖学金的!”
“哦……”父亲点点头,“那我就知道啦。最开始难,不是不会,是不愿意踏到路上去。”
他的这句话让我开始思索。的确,那时我总觉得冠词的用法太复杂,甚至带着情绪去抗拒学习它,可是后来,当我踏上了学习的轨道,慢慢摸清规律后发现,冠词不过是一点点耐心和逻辑的训练。
也许这就像我的人生目标,从排斥离开这座山,到如今,学会走远只是一个自然的过程。
十五. 冠词的哲学
父亲继续赶着牛车,甘蔗林深处的景色渐渐变得开阔,偶尔还能看见旁边田地里的人影。
我坐在车上,握着笔记本,心里的思绪不禁跳跃起来。小时候学习英语时,我总抱怨冠词麻烦,但细细想来,这些冠词中却有一种朴素的哲学。
比如,用a描述“泛指”,那是某一类的表述;而用the则表示“特指”,带着与众不同的确定性。就像小时候的大盘山——对城里人来说,它可能只是a mountain,一座普通的山,是千千万万山中的一种。但对我来说,它却是the mountain,我的山,一座独一无二的山。
还有an和a之间的转换,它们是在面对不同的开头音节时调整自己的形态,以便语言更加流畅。这种灵活的适应就像我自己,当我从大盘山走向镇子,又从镇子走向省城,再远赴大洋彼岸读书,我也不得不一次次调整自己,适应新环境,平滑自己的棱角。
父亲赶车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似乎无意中听到了我的低语。“又在想啥复杂的事?又是在把a和the当哲学讲了吧?”
我被猝不及防地打断,不禁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还真是。”我笑了笑,“爸,你觉得a和the除了出现在英语里,它们是不是也藏在我们生活中?”
父亲看了我一眼,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随后说:“生活本来就在这么转嘛,你看,这牛车是‘a’车,到谁家拉东西,成了‘the’车。你妈做甘蔗粥,有谁吃了觉得好,不还是把随便一碗粥变成了他们嘴里的‘the甘蔗粥’?”
简简单单的回答,却打动了我的心。没想到父亲的朴素语言竟和我内心深处对冠词的理解不谋而合。我们生活中的每一次选择,都会让过去那些无数平凡的人事物,从“a”到“the”,从模糊到清晰,从普通到特定。
若是当年我没离开山村,不去求学,那哈佛对我而言永远只是一所“a university”。而正因我走过了这段路程,它才成了“the university”——我的哈佛。
十六. 一只属于我的牛车
每当大盘山的夜晚降临,星空总是特别清晰透亮,就像展开了一幅巨大的天文学地图。小村里的光污染很少,所以即便只靠月亮和星星,也可以把夜色照得清丽无比。
我躺在屋外的小凳子上,边抬头看着星星,边想着白天的对话。其实,这一路以来,无论是从大盘山到哈佛,还是从哈佛回到甘蔗林,我的心路总像是坐在一辆看不见的牛车上,慢悠悠地往前走。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总是从“a road”开始,而最终,我们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特定之路,“the road”——那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归宿。
牛车还在那里,静静停在甘蔗林的边上。它的车轮已经有些老旧,但车身上的木纹却嵌满了时间的刀痕,让人不禁感慨它曾承载过的重量。什么时候我才能不再只是个坐在车上的乘客,而成为真正的赶车人?什么时候我才能拉着自己的牛车,为更多的人寻找他们的“the way”?
十七. 下一个旅程的开始
甘蔗林的深处,始丰溪的水依然流淌,汇入更宽阔的河道。我想,无论我未来走多远,这片土地将永远是我的起点,是那个从“a home”变成“the home”的地方。
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带着哈佛的学问和见解,像父亲赶着牛车那样,将希望送回这片熟悉的甘蔗地。我盼望着,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们不再为标准答案而苦恼,让他们能够从每一个“a”中找到属于自己的“the”。
一切才刚刚开始。
以上小说虚构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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