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神仙手点天仙址，福地身生儿女聪。代代善良人品贵，家家贤美酒杯中。”得到邀请后，读到网名“宝贝”所作的这首七绝，仿佛能感受到这片名为“天仙”的土地那股仙气正萦绕在身旁。
恰是阴晴不定的梅子黄时雨时节。2025年6月15日，浙江省义乌市古今文学研究院开展“探秘幽谷禅意，邂逅田园风情”——浦江天仙塘村与宝掌幽谷文化生态之旅采风活动。
出发时，义乌城里雾气已散，车轮碾入浦江天仙塘村，远处仙华山云雾缭绕，恰似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缥缈而灵动。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中的琼楼玉宇，让人不禁遐想，那云雾深处是否真有仙人居住？
二
来到村口，豁然撞入眼帘的，是一株四百二十年高龄的古樟，如一位沧桑的老者，用它繁茂的枝叶向我们致意。其躯干虬曲而沉实，树冠华盖阔如垂天之云，浓荫密密覆压而下，在石砌围坛间投下一片沁凉。
树旁一户人家，妇女正在洗菜，准备着中午的佳肴，孩子们则在树下嬉笑玩耍，那欢快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为这宁静的小村，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妇人面前水盆中的菜叶青翠欲滴，青石板上漾开一片湿痕，渐渐汇聚成蜿蜒的小小溪流。水光里的绿意，如此具体而微，又生生不息地淌入土地。泥土、香樟的气息，与洗菜之水溅起的清新汇成一道暗流，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这温馨而又平常的一幕，却构成了天仙村的一处知名景点。
采风团成员围绕大樟树欣赏着，我抬头望去，忽然发现长满青苔的树干上，栖落着两丛盛放的仙草——铁皮石斛兰，花姿清逸，淡黄幽婉，瓣若轻纱，蕊含金丝，在樟树古老的气息深处，兀自逸出点点幽兰的明澈。
然而，关于这“花”是自然生长还是人造塑料花，采风团一行争论不休，莫衷一是：有人说，这是自然的恩赐，生命的神迹；有人则笃定是人造的装点，乃村人为这古树披上的人间彩衣。
我更愿意相信这是自然生长之物，愿它是这古树孕化的仙胎。毕竟，在这充满仙气的地方，一切皆有可能。仙，总是如此神秘，神龙不见尾，却又无处不在，就像这石斛兰，带着一丝神秘的色彩，让人心生遐想。
忽然，一滴饱满的水珠，猝然从高处的叶尖坠落。再次望去，那兰影似乎变得比先前更鲜明，像从传说深处里浮出来般，兀自清艳着——不关乎神迹或伪饰，而在于樟树深沉怀抱的温暖，与石斛执着绽放的天性，达成了共生的秘约。
人间本是无所谓神仙居所的，那些草木山石间游荡的精魂传说，不过是人心在凡俗土地上，长出的最美好的愿力，于粗粝的现实中，滋养出一丝超越的灵气——是这村庄自身呼出的草木气息所凝结成的“仙”，是人们对现世尘寰至深的眷恋情话。
“仙草”之说，原不过是对人心中美好祈愿的回音罢了，天仙塘村是它在世间的回音壁。
天仙塘村，它不仅仅是一个地理上的概念，更是一种文化的象征。它承载着村民们的记忆与情感，也吸引着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去探寻它的奥秘。
在这里，每一处角落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仙境之中，忘却了尘世的烦恼与喧嚣。
我想，这就是天仙塘村的魅力所在吧，它用它的历史、文化和自然风光，编织了一个让人陶醉的梦，让每一个到访的人都深深地沉浸其中。
三
我们沿着湿漉漉的青石小径走入村子的深处，随处可见古式砖木结构建筑，雕梁画栋，煞是美观，老人们称之为“贵太屋”。
“贵太屋”这个称谓里，浸满了村民们对昔日繁华的骄傲记忆。雕花的门楣、精致的格窗，纵使岁月剥落了鲜艳的漆色，那纹饰的精巧依然如沉入深海后被重新打捞起的暗珠，历经水光浸泡，幽微不减。可现实终究泼冷水——这些玲珑旧宅，不是被烈火啃噬出一块块焦黑的伤疤，便是被光阴压塌了骨架般轰然倒地；剩下几座完整的，也早已几近人去楼空，在尘封中静默，如同遗忘在旧书里风干的叶片残影。
历史中精致之物常易毁坏，唯余骨架沉默，如同风干的残破叶子标本，夹在旧书页深处。
所幸，“廿四间头”以其宏阔的院落筋骨，依然倔强地矗立着。站在廿四间头民居前，我抚摸着那斑驳的墙壁，仿佛能触摸到历史的温度。
走进一间老房子，昏暗的光线中，摆放着一些古老的家具和生活用品。我仿佛能看到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简单而又充实的生活。这些老物件，就像一个个沉默的历史讲述者，诉说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在它阔大天井的右侧，一堵突兀的黄泥墙，赫然闯入视野，仿佛一道伤痕，硬生生划开了这座古宅的典雅面容。
我好奇地问：“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堵泥墙呢，多不协调呀？”一位村民笑着解释道：
“这是老早年的故事了，这宅子那个时期，被挪作公家粮仓，就砌了这泥墙。后来房子回到我们手上后，这道碍眼的墙，却也就此留下，成了个甩不脱的印痕。”
哦，原来是这样呀。历史的痕迹，就这样不经意地留在了这堵墙上，成为了集体记忆的活化石，成为了岁月无声的见证者。
泥墙静默不语，日光斜射，清晰照见壁上一根根倔强的禾秆茎叶凸痕嵌入。它以一种粗粝的肌理，缝合了昔日断裂的空间，如一场伤疤化的和解，沉默地将一个时代的癫狂，嵌入了古老的韵脚里，将冲突也内化为岁月自身厚重皮肤上的纹理。
（未完待续）
（20250618，邹鲁）
作者丨邹 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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