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坟头（6）

坐裤 · 发表于 2019-7-14 23:26:29

本帖最后由坐裤于 2019-7-15 10:28 编辑

周一上午坐裤一睁开眼，日头都已挂在窗前的柳树梢上了。胡乱地扒了几口早饭，蹬上新凉鞋，风风火火地朝学校奔来。
一冲进教室门口，目光朝自己座位的前桌莲英的位置上一扫，空空如也。坐裤胸口咯噔一下，心儿倏地窜到脖子根，堵在了喉咙眼上。
第一节是政治课。方老师在讲台上讲，坐裤只看到方老师的嘴巴在不停地动，自己耳中嗡嗡作响，眼睛不停地瞄向窗外。操场边上那株楝树树干上好像有个身影晃了一下，马上要又缩回去了，莲英躲在后面？坐裤揉揉眼睛，没有，阳光这么猛，有的话地上会有影子。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屋檐，又好像有个水獭的脑袋倒挂下来，朝教室里探头一瞧，一闪又不见了。
“柳坐裤，柳坐裤！”是方老师在呼唤，坐裤猛然惊醒。
“你站起来回答问题，”方老师遥遥地用手掌向上一抬，仿佛托着坐裤的下巴，把他从凳子上勾直了身板，“你来说说，什么是精神财富？”
“精神财富，精神，精神，精神病——”坐裤搔着后脑勺，云里雾里。
“你出来——向后转，面壁去。”坐裤还没等方老师说完，已经站在了教室后墙边，身后41位同学的目光归纳成了一个麦穗，爬在了他的后背上。
接下去是英语课。何老师刚说完雪蛋喷梨丝，这时门口传来了一声“excuse  me,may  i  come  in?”
何老师拉开门，“come  in  please.”莲英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何老师招呼柳樟月同学站起来背课文。
“norman  bethune  was  a  doctor. who  was  the  hero  in  china.  hew was born  in,  born  in, born  in…  …”
趁樟月正独自拉锯的当口，坐裤把一小纸团丢到莲英的课桌上。
莲英打开一看:“昨晚你怎么离开的？”
“那时睁不开眼，感觉是我爹，我熟悉他身上的火药味。”莲英迅速写好，往后一拋。纸团在坐裤的课桌上弹了一下，掉出去了一米远。坐裤仰着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师的眼睛，猫下身去捡地上的纸团。
樟月拉锯拉了几个回合后，终于杵在那儿任杀任剐了。
  “课文抄二十遍。”何老师声色俱厉。
“麻痢婆。”樟月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你再讲一遍！”何老师大声嚷嚷，“五十遍！”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冈万丈高……”坐裤双掌在课桌底下合十，心头默唱。
何老师脸颊上的几颗雀斑，随着张开的嘴巴逾显得大个起来。
“九钿壳。”樟月这次声音更低了。
“一百遍！全篇课文罚抄一百遍！你给我好好听着，一个字母也别想少抄——”何老师脸庞涨得通红，欲骂还休。骂声止住了，嘴角还在不停地抽动。
激动了半晌后，何老师突然转身用教棒指了指莲英与坐裤，“你们两个，去我办公室等候发落，等会儿再去收拾你们。”
两个人吐着舌头扮个鬼脸，夫唱妇随似的，来到何老师的办公室。柳浒初中老师的办公室与教室不在同一座房子里。一排办公室挪用了柳浒村的柳氏祠堂里的厢房，清代中叶的建筑，一层的瓦房，屋顶瓦片下面专门加了一层备砖，因此一到夏天，比教室里凉快得多。
何老师与教初二英语的毛老师合用一个办公室。两张长桌面对面拼在一起，毛老师正坐在那埋头改作业，旁边她的小儿子叨叨弟正蹲在地上玩小汽车。
坐裤跟莲英分坐在何老师办公桌的两头，坐裤支吾着向毛老师讨了两张白纸，与莲英一人一张，“写吧，检讨书迟早要写，迟写不如早写。”
两人咬着笔杆，在白纸上磨蹭，真是度日如年。时不时地歪头看看桌上的小闹钟，好不容易捱到大年三十了。
毛老师叠好作业本，站起身，拉过儿子叨叨弟，指着坐裤与莲英说:“你把哥哥姐姐看好了，不许他们说话！妈妈去拿饭菜，马上回来。”说完就出去了。
坐裤垂头丧气的坐着，眼睛朝上，像浑水里的鱼儿翻着白眼。突然一根东西轻飘飘地落在眼皮上。拈起一瞧，是一根羽毛。举目仰望，原来檐椽与墙头交界的地方，有一个墙洞，挂出许多羽毛与干草。是麻雀的窠！坐裤正盯着看，只见又一根羽毛飘落下来，荡来荡去贴着莲英胸前落下去。
坐裤霍地站起身来，箭步来到莲英身旁，摊开手掌，平放在莲英的小肚边上，稳稳的接住了这根羽毛。莲英也抬头发现了麻雀窠，一脸兴奋，红扑扑的脸蛋上汗毛清晰可见。“千万别再冒出红疹来！”坐裤心中默默祷告。
这时毛老师走了进来，带回来四个饭盒。她把两个饭盒搁在了他俩的面前:“何老师家里有急事，提前请假回去了。她让我转告你们，她的饭菜留给你们，你们中饭就不要回家吃了。中饭后好好写检讨书，写好之后放在办公桌上，就可以回去上课了。她说这次放你们一马。”
毛老师说着抱过孩子，问:“哥哥姐姐有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叨叨弟一本正经地回答，说着挣脱开妈妈的手，跑到莲英身边，伸出小手掌摊在莲英的小肚边，“刚才哥哥在姐姐肚子上这样了一下。”
毛老师一脸惊诧地望着他们两个。
“喏，刚才有东西飘落下来，我接住了。”坐裤说着摊开手掌，咦，羽毛呢？
毛老师拿起饭盒，一脸狐疑地拉着儿子走了。“等下你们离开时，别忘了拨下弹子锁，把门扣上。”
两人相觑着大笑了一场，然后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完何老师的中饭。
“那上面应该有小鸟，我上去看看。”坐裤说着与莲英一起把办公桌抬到窗边，端起一条凳子放在桌上。“你扶好了，”坐裤说着噌地跳上桌，踩在椅子上，伸手一探，够不着，“你把鸡毛掸子递过来。”
坐裤举起鸡毛掸子，用竹柄往麻雀窝里捅了捅，“没有小鸟也没有蛋蛋！”有点失望，坐裤突然又兴奋地喊了起来，“这儿还有一团东西！”说着踮起脚尖，往墙与椽的罅隙里斜着猛地一撬一拨，尘土蛛网裹着的一团东西掉了下来，“叭”地落在了办公桌上。
（未完待续。原创文字，未经作者同意，不得转载挪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