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戽斗》

杰克猫王 · 发表于 2023-6-18 09:51:45

父亲的戽斗

作者/杰克猫王

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有很多农具，比如锄头、畚箕、扁担和槽蓝，还有戽斗、四齿耙和铁锹等等。但我感觉父亲最爱戽斗，至少那时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父亲基本上每天都会扛着他心爱的戽斗出门，一出去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黄昏的暮色开始笼罩大地，他才会出现在那条回家的熟悉的小路上。

在夕阳的余晖中，父亲的身材看上去是那样的瘦弱。他疲惫的身影出没在那条路上，肩上的戽斗也跟着他一摇一摆地晃动。村子的上空开始有袅袅的炊烟在各个角落升腾，鸟儿们聚集在树木最密集的枝叶中啁啾。晚归的农人们在错综的小路上慢慢向村子靠拢，到村口各自拐个方向往自家门口走去。

暮色渐渐浓重，黑夜即将来临……！

后来，稍微长大一点的我开始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天天要背着个戽斗出门，而且一出门就是很长很长时间。

那个夏天的暑假，有一天午饭后不久，父亲就要背着戽斗和平时一样要出门。我就粘着他要跟着一起去，他起初不同意，他说外面太阳这么晒小孩子出门容易中暑。但是他拗不过我的执着，最后勉强同意我当个跟屁虫随他一起去了。父亲戴了一个凉帽，一只手腕上缠了一块毛巾，压着肩膀上戽斗的柄，另一只手提着满满一塑料壶茶水，踩着他那双严重褪色鞋面磨破的解放鞋就出门了。他身后的跟屁虫头上扣了个大人的凉帽，踩着一双凉鞋屁颠屁颠地跟着。两个人一高一矮朝着那片郁郁葱葱的原野走去，头顶的阳光火辣辣照耀着大地，路边池塘里的荷叶在微风中摇曳，从远处看过去星星点点的荷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跟着父亲走在一条小路上，路两边的大豆苗差一点没过了我的头顶，大豆苗的叶子不时地拍打着我的脸，偶尔有七星瓢虫扑到我的脸上麻麻的，有时候也有臭屁虫爬上来被我拍下去，留下一脸的臭气熏着我稚嫩的鼻孔。我嘟哝着埋怨了几声，差点没有哭出来。父亲这时候就会笑着和我说，叫你不要跟我来，你偏要来，这下知道不好受了吧！而我就会冲着他做个鬼脸，然后调皮的小跑起来，也不管脚底下的路好不好走。直到突然间我整个人沉了下去，淹没在大豆苗的“丛林”里，随后就是一声声哭喊声从叶子间的缝隙里挤出来。宣告着我又中奖了。我掉进了田埂间的田缺里绊倒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感觉痛，我只是受到惊吓了，假哭了几声之后还没等父亲过来扶我，我就自己一骨碌爬起来了。这一路上的坎坷我在心里埋怨了好几回。父亲一边安慰我又一边数落我，但是，有父亲在身边，我不后悔跟着他一起出来，只是我感觉有点渴，于是父亲给我大口的喝水。

总算是走出了“地道”。前面忽然豁然开朗，一片片高低起伏的梯田在我面前闪光。绿油油的稻田微微颤动着向远处蔓延，小波浪层层铺开又消失。成群飞舞的蜻蜓展示着它们高超的演技在水面上悬停又冲击。它们在秧苗的尖尖上小憩，在父亲的凉帽顶上歇脚，在我的眸子里打转。一阵热浪打过来，荷叶互相拍打着掀起裙摆，荷花更加妩媚动人，浮游的小鱼鼓着眼睛好奇地盯着水面。

这里的一切充满好奇和诱惑。

午后的热浪在现实中很残酷，炙热的太阳烧烤着大地，好像要吸走地面上的每一滴水汽。秧苗在太阳底下卷曲着没有光泽，大豆苗无精打采地渴望着雨水的滋润，只有池塘里的荷叶泛着绿油油的光嘲笑着周围的一切。父亲的稻田里已经没有了水，有一部分田已经龟裂，那裸露的秧苗根部在阳光的漏隙里哭泣。而父亲是来救它们的卫士！父亲肩膀上扛着的戽斗就是秘密武器，来拯救这一丘嗷嗷待哺的生灵。我目睹了父亲躬着背爬下一人多高的坡地来到池塘下沿，他的帽子和边上的荷花一样泛着光，只不过父亲帽子下面的脸一直在冒汗，他手里挥舞着戽斗的长柄从池塘里汲水送到一人多高的那一丘渴望的稻田里，他每一次的举起都牵动着手臂上的肌肉，也会多挤出一点汗水浸透衣衫。不一会儿，全身被汗水浸透的父亲停下手里的戽斗，再次艰难地爬过那高他一人的坡地来到稻田边查看水情。阳光下父亲的脸更黑了，父亲的背也比之前驼了。水壶里的茶水已经少了一大半，而父亲身上的汗水却增加了几倍。太阳仍旧炙烤，微风火辣，闷热的空气中充满辛勤的汗水。

父亲，是伟大的代名词。父亲的肩上担负着全家人的重担。在那个勤劳的年代，田野里吹来的不是稻花的香味，而是父亲勤劳的汗水。

后来，我再长大一点了，我还会跟着父亲一起出门，父亲还是背着那一把他心爱戽斗，只不过又多了一根麻绳。那是一根我配合父亲汲水时候帮他拉动一把的连着父子二人的汗水的纽带。

从那时候起我就懂了父亲为什么爱那把戽斗，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爱它，他爱的是这个家庭，爱的是这个家庭里的每一位成员。

父亲的戽斗换过好几把，每一把他都浸透着他满满的汗水和他的爱。如今，那些戽斗已经在记忆中封存。父亲也老了，但是父爱永恒，他是这辈子你最不能忽略的人。

愿天下所有父亲父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