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卜婆 （街檐下之十六）

沉沙

蛮卜婆    (街檐下之十六)

    李邦林

　　“蛮卜”在义乌土话里是倒讪、傻瓜、笨蛋、半秤、两百五的意思，蛮卜婆是咱镇子上那个不很聪明的女人。

　　明菊是镇子里一个很有名的蛮卜婆，她的蛮卜戏行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有二件：一件是那年她和老公背着一支很长的毛竹进城，在朝阳门城门口犯难了，因为毛竹太长，横着竖着都被门洞卡住进不了城，明菊机灵一动，果断地爬上城墙，与老公配合，把毛竹从城墙上面翻过去才进了城；第二件事是那年明菊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正月十五看花灯时，有个村民同她开玩笑说自己两岁的儿子长大了一定要娶她的囡做老婆，一言为定。明菊开头说好好好，后来马上就反悔摇着头连说不行不行！问她为什么，她说我的囡一岁，你的囝两岁，年龄相差一倍，那有老公老婆年龄相差这么大的。村民说难怪大家都叫你蛮卜婆了，你不想想，我儿子两岁，到了明年，你的女儿不也是两岁了，他们就同年同庚了。明菊焕然地拍了一下大腿说我真蛮卜，还是你聪明，差点误了他们终身大事。

　　蛮卜婆在村民们并无恶意的调笑声里过了一年又一年，那年镇子里赶超英美、大炼钢铁，新市基到处都是火光冲天的小高炉，村里的男人们都进山烧炭去了，留下妇女同志烧水送饭，敲铁矿石，蛮卜婆有蛮力，她是敲矿石的，人家敲多大她就敲多大，她不知道自己敲出的这些石子是干什么用的，砌墙？铺路？修庙？塑佛？有人告诉她是拿去炼铁的，她不相信，这么几摞普通的石头能变成沉沉的铁块？她去了小高炉前，汉子们赤着膊用力地拉着风箱，炉底的洞孔里真的流出红红的铁水。她有些庆幸，天底下还是聪明的人多，如果都象她一样蛮卜那就真没救了。公社里办了个食堂，各家各户的铁锅、破锄头，破犁头都被撬走搬走了。一次她发现这些“废”铁都被掷进了小高炉，这下她就懵了，本来就是“铁”了，砍了那么多的树，烧了那么多的煤，化费那么大的周折最后还是一块铁呢，你如果真有本事把那口破锅变成一块金条我就服你了，是哪一个蛮卜种想出的馊主意？

　　村里要选村长了，长富私底下化了不少钱当选了，明菊的那张票是长富拿过去代笔的，平时“蛮卜婆蛮卜婆”叫惯了，这回第一次叫她明菊嫂了。当上村长后他承建了村里路面硬化工程，验收那天，来了许多夹着公文包的人，东瞧西望，东转西悠，镇东最有名的“大江南酒家”早已定好了几个包厢等待着验收团的到来。正当他们要上车前往大江南的时候，蛮卜婆拖住验收团的人不放，告诉他们这些路面露出的地方看上去很厚，其实中间看不到的地方很薄。再看这些窨井，只装了一个窨井盖，根本就没挖窨井，村里的污水雨水往哪儿流？好端端的一个局就这样被一个蛮卜婆搅了。长富呢，又叫她蛮卜婆了，叫她死远一点，别在这儿添乱，蛮卜婆木木地白了他一眼。

　　村里人都蛮卜婆长蛮卜婆短叫她，而她同样也奚落村里一些人蛮卜。村东最漂亮的一个姑娘和她的男朋友早就睡在一起了，还打过几次胎，听说很快就要结婚了。过不了几天，她男朋友真的结婚了，但新娘换了。明菊说这个红辣椒般的姑娘真蛮卜，烹熟的鸭子也让人家给飞走了，这几年的折旧费怎么算，人家一上手就要剥你的黄菜叶。

　　村里有个老太婆生过五个儿子，但现在五个儿子为了老人旧村改造的三十六个平方的屋基赔偿款打成一团，谁都不去管老人的生活了。她在原生产队的牛栏屋里一口气喝掉半瓶甲胺磷就两脚笔直了。明菊说她蛮卜，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明菊说，最蛮卜的是村长长富牡丹花般那个“天聪明、地活络”的老婆莉娜，被人凭借一张电脑合成的名人照片就从她手上骗走了八十万元。说如花似玉的莉娜纯粹是“一张聪明脸，一个蛮卜肚”的女人，比我这个蛮卜婆还蛮卜。

成老师

李老师的乡土作品写得真好，我一口气读了三遍，味道杠杠滴！

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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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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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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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老师

蛮卜婆，不蛮卜，心里明镜似的！

成老师

一个又一个有趣味的故事紧密联系着，引人入胜，写作技巧高超！

笨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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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音

乡里乡亲的来往里，随口就来蛮卜婆；
土里土气的话语中，满口不离蛮卜种。

沉沙

感谢文友对乡土的热爱，对稠坛的驻足，对我们生存空间的拥抱，百姓永远是我们心中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