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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沉沙 于 2023-9-15 16:37 编辑
王巧儿 （街檐下之二十三）
李邦林
山野的小花开得早，也红得透。
王巧儿已到了姑娘爱打扮的年龄了，然而巧儿没功夫打扮也没心思打扮。在她还躲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她爹就患了痨病伸腿归天了。在七岁那年，她又流着眼泪用小巧的手掌捧着一把把泥土，添在她娘的新坟上。双亲都没了，她只能与二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哥哥相依为命，由此她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女人了。自然，凡属女人干的活都落到了她的头上，烧饭、喂猪、饲鸡、缝补浆洗……真应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了。
她在灯下做着手工，用一种女人的怜悯看着劳累了一天的两个兄长东歪西倒地躺在床上呼呼入睡……一个没有母亲的家显得很沉闷也很憋屈，于是她又很伤心地想起了妈妈。
一个夏天的夜晚，突然来了一场暴风雨，吹打得窗户乒乓作响，巧儿起来关好窗，无意间发现哥哥胯下隆起的地方湿了一大片。第二天到塘边洗涤时，哥哥换下的短裤粘乎乎的，放水里一漂，窜过一群抢食的小鱼。巧儿没碰到过这东西，听队里干活时用粗话来调节情绪的那些人说，这是男人成熟的标志，这时她才意识到，哥也该成家了，村东与大哥同年的小栓早把儿子抱在手上了。
最伤心的不是哥哥而是巧儿，因为穷，没有家底，巧儿省吃俭用，总想为哥哥积蓄一点钱，找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替哥成了亲，也好告慰于黄泉底下的双亲。然而一直未能如愿以偿，倒是她自己闯出一场祸，还尝到了亲哥哥扇过来的一记重重的耳光，直冒金星。
镇子里来了一群快乐的年轻人，是省地质勘察队的，就住在村子的祠堂里。村里人都欢喜围上来看他们带来的那些笨重的铁疙瘩，还有从山沟里背回来的石头，更爱听他们从远方带过来的新鲜事。巧儿也去过几次，她觉得这些文化人本事真大，知道的事情也多，不象自己，只知道猪婆下崽，秧苗儿返青，黄狗儿交尾。一来两往，便和一个叫杭生的小子好上了。杭生送给巧儿几张好看的明信片，一只精致的匙圈儿。巧儿悄悄地塞过来几只刚煮的热鸡蛋。正是多梦的季节，年青人的爱情不需要多少养料。可这一切偏偏被山乡人的偏见歪曲了，许多难听的话传到了她哥哥的耳朵里，生怕这些露水般的年青人把自己的妹妹拐走。那天夜里巧儿没在家，大哥村前村后到处找，就差个打锣了，最后才在晒场的草垛子里找到他们，他们正抱成一团在说情话。明月当空，巧儿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哥。
哥青着脸大吼一声：“你给我回家去，你还要不要脸！”随即一把抓住杭生的领口，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恶狠狠地说：“你敢糟蹋巧儿，我要你的命，相信不？”巧儿上前抱住哥哥，火头上的哥转身“啪”扇过一个耳光。
巧儿伤心地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女人碰在一起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怎么会是糟蹋呢？
杭生随地质队离开了村子，巧儿像失了魂似地哭了好几天。
山里的竹笋出了桩又一桩，巧儿在山沟的老村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好的时光，终于有一天，她从一个后生的手中接过一摞钞票交给哥以后，就把自己的后半生押宝似地交给了这个不甚了解的山外男人。
结亲那天，她对着镜子仔细地打扮一番，郑重地在满头青丝上插进一朵刚摘下来的小山花，村里人看到，兄妹仨哭成一片，抱成一团，瘫成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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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15 16: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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