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断片

雨音 · 发表于 2023-9-30 12:44:11

本帖最后由雨音于 2023-9-30 12:51 编辑

秋分之后，一望无垠的稻田迎来了稻穗扬花的高潮。一串串干瘪的稻穗渐趋饱满，沉甸甸地垂下高傲的头。原本畏缩在稻穗下的张张虎口叶，终迎来苦尽甘来的扬眉吐气，如密密麻麻的利箭直望天空，青涩的宽叶在阵阵秋风声中慢慢变黄。背把锄头走在田边的老农，只要看看虎口叶，就可判断出今年稻谷的大致收成。从他们满是皱褶的笑容里可以看出，必定又是丰收年啦。这样的大场景，虽然曾经是熟视无睹的，如今却已经很难艳遇，大多时候只能在万能的抖音上看到，或者在记忆中搜寻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以粮为纲”的大环境里，虽然墙上、高音喇叭上满是“斗私批修”“割资本主义尾巴”口号，但养猪一直是大力提倡的。毕竟猪的全身都是宝，猪粪是农业生产中最好的肥料，农家便坑里的大粪都得归集体统一使用。记得七十年初建学校的土地是向周边两个村征用的，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似乎有种不成文约定，学校厕所的粪便都归这两村使用。直到八十年代末，还出现过两村为抢粪争吵的事。

为了鼓励大家养猪，生产队总要留一些良田撒播紫云英，旱地种大麦、番薯、萝卜等猪饲料，收获后参照喂养猪的只数与每月的增重数分给各户。稻谷收获后，除留足公粮与种子外，大多数是按工分分红与家族人口数分配，也有一部分是被当作猪饲料分配的，当然也与喂养猪挂钩。所以，像饲料粮、番薯等分到户后，为了弥补口粮不足填饱肚子，都会千方百计从猪饲料中省下给人吃。像我家，因为没壮劳动力，一年到头积不了多少工分，年年都是固定的缺粮户。只有在生产队年终决算后足额交足缺粮款，才能分得少得可怜的口粮，所以平日里母亲总会节俭着数指头过日子。

如果说养猪换取的钱是留着办点大事，是为了给子女买件合身的衣服，那养几窝小鸡绝对是为了勤俭过日子。平日里的剩饭剩汤随手倒到鸡舍前鸡槽里，盼着鸡养大后下蛋，去换取日常生活中盐、酱油、肥皂、洋油、火柴这些最底线的生活用品，说不定小孩上学的书费学费，还得等卖鸡蛋之后才能凑齐呢！也有一些人家还会养上只母羊或一窝兔子。靠近水塘、水沟的，更会想着办法养几只鸭或鹅。在我们的眼里，那些随地乱放鸡屎鸭屎鹅屎，都是既脏又臭，而老农看了却是好肥料。他们不停地将鸡屎扫成一堆，等积攒多了，再顺便挖出垫在猪栏、鸡舍鸭舍里的稻草一起晒干，然后烧成灰挑到自留地上做蔬菜肥料。

每年春节前，大家都会千方百计向生产队长开一张盖过章的证明，出去做鸡毛换糖的生意，年后从各地运回一麻袋一麻袋的鸡毛赚点钱。当时公社也重视创办企业，如制作鸡毛掸子的羽毛厂，缝方块布的破布厂等等。我所在的村，就曾创办过一个颇有名气的绵丝厂，将工厂里混杂在一起的棉花、棉线与钢片运回来，再一一分拣。偶尔看到有同学在玩着一叠薄薄的钢片，知道是从绵丝厂里那些麻袋里淘出来的，就如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蠢蠢欲动了。以至于后来一放学就盯着那些捆得坚实的绵丝袋，等没人注意时就偷偷上去，伸进麻袋小孔乱掏，一旦摸到钢片就开启撒腿就逃的模式。童年的乐趣就是这样的简单。

每个生产小队也想方设法办上个企业，如土索面加工厂，砖瓦厂、螺丝厂、茶叶厂等等。虽然这些厂都大多数因管理与效益方面不太理想而相继夭折，但通过这些企业的培育与锻炼，培养出了一批见识过大世面的采购员，也锻炼出了一大批有经验的管理者以及具有熟练技术的工人。这批人在后来的改革开放大潮中终成时代骄子，率先抢挖到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