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杯】茶如故，素洁于心

九与 · 发表于 2023-12-8 16:4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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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如故，素洁于心

文/九与

冬难以晴光透绿影，白云溪水，烟村余晖，是萧瑟冬日下兀自的悠然静默。见半掩的窗，见落叶独自飘零，此心是静。即使没有盛景的春天，没有锦簇的花漾，却恰适煮一壶清茶，看暖色的茶汤，闻着馥郁，入口清润回甘，心便有可依之处。门尘渐落何妨，浮光慢数，独留自我于风雨处已是坦然。

人间草木最具性情，于自然处翻滚浮沉，枯是一生，荣是一世，都只是顺了时间河流不问去向，不计归期。就如茶的一生，它是诗客笔下的寒炉雪烹，是僧人经韵里的禅水清粮，是我这平凡之人眼里的几更独欢。一杯茶，洗尽多少人年少轻狂的旧梦，也涤荡掉无数世事无常的悲喜。它在三月早春悱恻，在六月夏暑见月生凉，在十月秋愁淋漓旧时情思，也会在这深冬的夜拂尘且素洁世心。所有与茶相关的事，早已浩如烟海，早已与这人海俗事再无脱离。

若问世间必得一味，茶定是枯木又逢春的一味世态铅华。不问春枝含香，不问袖染消麿，不问庭间生死悲戚。道说时间无味，人间自炊，尘世荣华的俯拾犹如初见，却又如千帆过尽后难寻的纯粹。兜兜来，转转去，似昨日书，半生有错付，百年多少可虚度。而一杯好茶，若非经于时间捶打，若非经于山野流转，若非经于寸步采觅与人结缘，何来千般诗作流传，何来生起死灭的故事尽诉于坊间。

于是有了白居易的“不寄他人先寄我，应缘我是别茶人”的爱之浑然，有了李白的“朝坐有余兴，长吟播诸天”的大音流长，也有了苏轼“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的惆怅旷达。而人生之囫囵，难辨虚无，行时有荒芜，坐时有跌宕，苦时步叹很多时候都在一杯茶里远逝沉底。水有三万万慈悲，茶有万万千的修辞，世间万中无一不过是在最后洗去混沌，去繁留简，得心平，得暮安，得风雪身后浓雾皆散。茶淡茶浓，都是适时的一味，可抵达心深处的安宁。

今夜，月光不见，今夜，我以茶追索那些似有似无，似深似浅，似记似忘的意义。今夜，没有“客行马上多春日，特叩柴门觅一茶”的闲得，没有“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情长。只有躲避不开尘世一俗人，于窗前敲火生暖试新茶。泱泱江湖，冬夜且长，这壶间的茶叶，陪我静坐，皆是无言。行岁杳杳，这世情，说是荒唐，却又凌迟。十年少年志，话与枯寒，心与空山，穿过人海浮浪，没有人知这世间隐喻着多少零落的哀，更无人坐看你一身破碎的旧。此间江湖，成败皆会烬，何以有念，茶汤照见的心莫再问何处是安。

天地之间，浮光影渡。原野山川之大，你见风起，我见云落，却独独少人与你共见这人间春天下花打浪处徒留的挚。我想与慈悲对坐，不问因果，茶尽，花尽，冬亦尽，所求风物，不过是生死片羽的欲。身终将老，何以为洁？余恨伶仃，不如得一渡口，识己，近己，爱己。如茶之性，如茶之风骨，如茶之无机纯然，既使身陷俗事庸常，困于疯痴魔障，亦有作舟归心的波澜不惊，历经重重山云，淋尽冷冽的风，饮下漂泼的雨，这八千命门的荆棘再也无以阻挡。如佛的心，如茶的意，恰好此爱如沸，人间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