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杯】+风吹过茶山的茶

杰克猫王 · 发表于 2023-12-9 13:12:46

风吹过茶山的茶

文/杰克猫王

初秋，一个微风的傍晚。

三个小男孩聚集在一起，他们蹲在泥地上围着一个圆圈，时而双膝跪地，时而撅起高高的屁股，一会儿又席地而坐。你看他们玩得很开心很兴奋，彼此撸起的袖子上布满厚厚的泥垢，东一块西一块胡乱点缀在手臂的四周，脸上汗水流过的痕迹还清晰可辨。他们的衣服口袋撑的鼓鼓的，里面装着“香饽饽”。手里握着一个个圆不溜秋棕黑色的东西，在彼此间传来传去，从这一头滚到那一头，有时候又会因为用力过猛，它们就冲出了所画的圆形禁线。

那么，不好意思——出线的人就输了，就要从口袋里重新掏出一个来“参战”，仔细一看，这个滚来滚去的家伙不是别的，正是茶叶籽。在村前的高山上，满山遍野的茶树园里结满了茶叶籽，它们沐浴在秋风里逐渐成熟。茶叶籽酷似一个小球，可以当做玻璃球一样在地上弹来滚去，有时候在那个连一分钱一颗的玻璃球都买不起，或者舍不得买的年代，茶叶籽不愧是替代玻璃球的绝佳之物。只要有对手，一场对决随时可以从下午杀到天黑，那种快乐如果你没有经历过就很难体会。当然，能用上玻璃球是再好不过的，有时候囊中羞涩确实没钱买“昂贵”的玻璃球，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触手可得的免费的茶叶籽。

小伙伴聚在一起，一场游戏说开就开，说打就打，全然不顾夕阳的晚霞和绚丽多彩的云朵，在那高山顶上燃烧。水面上那一道道即将落没的残阳，在粼粼的波光里做最后的挣扎。几个孩子在游戏中时而高声嚷嚷，时而又为了一点误差而争吵，面红耳赤，然后又会马上握手言和。当袅袅的炊烟在屋顶上像地毯一样慢慢铺开，当烟囱里冒出的那一丝丝含有微微香气的烟雾，冲击到他们敏感的嗅觉的时候，肚子仿佛也抽搐了几下，配合着那升腾的烟雾开始叽里咕噜作怪。这时才会联想到母亲锅里煮的那一锅香喷喷的米饭，里面裹着强烈锅巴的香味，还经常有红薯的身影。最后夺走他们游戏的，是母亲们一声声唤儿吃饭的呼喊声，让那场还没有分出输赢的游戏戛然而止，他们才用脏兮兮的手揩了揩鼻涕，十分不情愿的约定明天要继续……。

夜晚来临，天空逐渐黯淡。远处半山腰的那一片茶园开始被暮色笼罩，隐隐约约和山林里的树木融为一体。之后，月亮的眼睛在山顶窥视着大地。它趁着黑夜壮起胆子，慢慢把自己婀娜皎洁的身躯高高挂起，让黑暗里的一切过客抬头仰慕它的高洁。就像春天茶园里干活的姐姐们，她们在阳光里一边采摘茶叶一边歌唱，有说有笑，歌声吸引田里劳作的人们停下活向她们凝望，聆听着歌声暂时舒缓了疲劳。突然一阵夜风吹起，茶树丛里成千上万的蛐蛐、昆虫不约而同地鸣唱，它们和谐的奏鸣声，在月光下瞬间划破寂静的夜空，直到半夜的露水湿润了茶园，凌晨的寒气逼近，它们才拖着早已疲惫的身躯，躲进密密麻麻的枯叶丛中进入梦乡。

东方鱼肚白，黎明前的晓风轻轻卷走一重重的黑幕，曙光像一块变幻莫测的霓虹天幕挂在天空，茶园的晨雾像受到了惊吓，四处弥漫。成熟的茶叶籽外壳裂开，里面的果子摇摇欲坠。

天很快就亮了。

一个美妙的秋夜结束了。大地迎接着太阳的初吻，给人以安逸和幽思。半山腰上那一片片梯田状的茶园在云雾里打着哈欠，没睡醒似的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慵懒地环顾着周围的一切。突然一只硕大的野鸡从茶树丛里冲向天空，它拖着长长的羽毛，扑腾着翅膀，像剑一般消失在茫茫晨雾中，身后一团团雾气一路横冲直撞，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茶园里出现微小的骚动，有一些熟透的茶叶籽借着混乱已经滚落在地上，它们饱满又光亮，再过几天树枝上的茶叶籽都会纷纷掉落，大人们又要忙碌着把它们捡回去，它们可以榨出香喷喷的山茶油。

天光已经大亮。

森林正在复活，茶园的雾气开始慢慢消散，沉睡了一夜的动物们开始活跃了：山雀在树枝头鸣唱，斑鸠应和着山谷里的回音大展歌喉，松鼠们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树上跳来跳去，茶树上几只蜗牛伸着触角慢悠悠地在游走。当阳光驱走湿气，很多孩子会跟着父母一起在茶园里捡茶叶籽，他们总会把又大又圆的果子占为己有，半天下来收获颇丰，口袋也就慢慢隆起了。

一阵秋风猛然刮起。

树叶摇摆的沙沙声此起彼伏。随着秋风越刮越猛，山林又到了换装的季节，茶园在秋风的怀抱里结出了密密麻麻的茶叶籽，此刻它们大多数已被采收，躺在秋天的阳光下，沐浴在空旷的晒场里满目皆是。那些个品相好的，饱满的果子都成了小朋友口袋里的“香饽饽”。

每当放学后，很多孩子会东一堆西一堆凑在一起玩游戏，女孩们扎堆玩跳牛皮筋，踢毽子。男孩们有的玩“钉铁钉割肉”游戏，有的玩四角包俗称“挥乌句”游戏，但最喜欢的还是玩玻璃弹珠，这个游戏人数能多可少，玩的人越多越起劲。在泥地上画个圈圈就可以玩的废寝忘食，当然不是任何时候，他们的口袋里都会有玻璃球这种稀罕物发出的碰撞声，也可能是我上面说的一口袋茶叶籽，当一大群孩子在玩耍的时候，也总会有那么几个孩子，他们远远地躲在一边的角落里，姿势和其他孩子们没两样：趴着，撅起屁股，像青蛙一样跳来跳去，有时候又会席地而坐或者单膝跪地，总之姿势百出。棕黑色的茶叶籽在他们之间传来滚去，快乐同样荡漾在他们的嘴角，几个人玩得十分起劲。

秋风萧瑟，一群孩子却玩的不亦悦乎。炊烟已经稀稀拉拉从烟囱里冒出来。广播里也传来了歌声，是一首熟悉的童谣：“小么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风雨刮……” 。

每次一场游戏结束后，技术好的那几个孩子，赢了很多玻璃球，总会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故意弄出很响亮的玻璃球碰撞的声音，那种得意洋洋的样子，经常会让输的人翻起白眼鄙视他，但是，除了翻白眼感到不舒服之外，还能怎么办呢？打心底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游戏散场了，广播里的歌声还在继续……。

那歌声借着风向原野深处的茶园飘去，茶园仿佛接受到了信号，身子微微一颤，阵阵晚风拂过，它们跟着风的步伐，借着歌声跳起了欢快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