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用户从未签到
金牌会员
- 积分
- 11179
- 金钱
- 4427
- 威望
- 918
- 精华
- 0
- 注册时间
- 2013-12-10
|
本帖最后由 沉沙 于 2023-12-16 10:59 编辑
赶猪公 (街檐下之二十七)
李邦林
廷良老伯个头很高大,他养的那头猪公也很高大,相随走在乡村土路上显得很威武。
他是镇上赶猪公的老把式,蹬着一双老式布鞋,常年围着一条土布“两开裙”,习惯性地将一只裙角塞进腰间,给人有种干练精明的感觉。他的猪舍就搭建在老屋边上,打开栏门,拐过墙角,就是逶迤东去的东阳大路。
“赶猪公”是义乌民间老套的一种职业,人们总会在种植和养殖的过程里,去寻找生计上的出路,猪公是专为那些猪仔繁殖户提供种源的。那年头家家户户都作兴养猪,农家的房子都不宽畅,可都想法要在东厕边围个猪栏养头猪,“猪多肥多,肥多粮多”,是生产队灰墙上经年不必更换的口号。猪粪肥田,农家用一年的心血和乡野的粗料喂肥了毛猪,出栏拉到镇食品站,换来几张暖手的收益,添置点冬衣,办置点年货,也是庄户人家的一场欢喜。
“日头赤烘烘,大路像火熜,挥汗扬鞭急腾腾,赶呀么赶猪公……”廷良伯又要赶着猪公上路了。十里八乡,上下十八村,廷良伯牵猪公在这一带是最有名气的。龙游乌、白洋猪、两头乌,那些豢养猪娘的熟门熟户,谁家猪娘跳栏发情了,就捎信或者亲自来到廷良伯家,经验老到地估算出最佳的受孕时机,说好牵猪公上门的日子,一年四季,酷暑严寒,廷良伯总和他的猪公行走在通往乡村的风尘大路上。
手执一根竹杈枝,一根软绳拴在猪公的肚皮上。猪公很壮实,它的工作量必须要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传宗接代的重任,当所有的猪崽都在好吃懒做里养尊处优时,它却要在主人的牵引下去成全一桩桩好事,前方那头发情的母猪正在烦躁不安的情绪里迫不及待地等着它的到来。
一次风花雪月的相会,一番如痴如醉的调唆,一场耳鬓厮磨的情悦,一阵神魂颠倒的搏杀……没有西门庆的风流倜傥,没有唐伯虎的风雅潇洒,激情后的平静,它们一起体味素昧平生里的偶遇,共同聆听各自心跳的声响,它们的后代孕育就交给了未来的岁月。
有时母猪的个儿很小,高大的猪公骑上去后必须要人工辅助才能完成交配过程。不说实行“三包”,双方都希望有把握让母猪顺利受孕。鸾凤和鸣后的劳顿,主人在猪槽上加了两勺精料犒劳它们。
赶猪公的男人得到几元钱的酬劳,又赶着猪公上路。而那头猪公则像一个得胜回朝的将军,大摇大摆地走在回家路上。
在辞旧迎新的白驹过隙中,廷良伯老了,他的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很像一个古道热肠的仗剑侠客行走在江湖上,而他的猪公也像一个放荡不羁的浪荡公子,陪他走过那段回肠荡气的风流岁月。
廷良的儿子祥辉接手了他的衣钵,不过不要再像父亲那样辛苦地赶着猪公上门配种了,他进了老镇的畜医站,负责打理属下的配种站。那一排新建的平屋,养着很多推广的猪种,运用最新式的人工接种手段,为农民服务。雪白的墙体上用大红磁漆写着醒目的广告——“人工配种”,后面是一行配种站的电话号码。
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分田到户后的几年里,当年养过猪的人都住到高层的套间里去了,猪也去住洋房了,赶猪公的没了,配种站也没了,现代化的养猪场实施了全套的养殖技术,提供市场的全部鲜肉供应。
上世纪八十年代,县文化馆文化干部王道谱曲了笔者的民歌歌词《赶猪公》,在新年文艺晚会现场亲自演唱了这首民歌。“日头赤烘烘,大路像火熜,挥汗扬鞭急腾腾,赶呀么赶猪公……”他用自己的艺术造诣和磁性嗓音将人们带回到那个远去的年代。会场的灯瞬间亮了,大幕徐徐落下,整个剧场掌声雷动,这是一个对演唱者最高的赞赏,也是对一个逝去背影的追忆和挽留,他的歌是唱给乡土的,唱给过往的,唱给他心中永远尊敬的农民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