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胡老师是茶不思饭不香,晚上觉也睡不安稳。喝口茶也要看下手机,吃碗饭也要看下手机,连上个卫生间,手机差点当厕纸,睡觉也抱着手机如老婆。只要一听到铃声一响,就从睡梦中惊醒,马上打开葫芦岛APP,像个菜鸟股民翻看着魔幻的数字。
胡老师是一位退休教师。去年老伴因新冠先走,留下他身单影孤。听说葫芦岛上居民喜投稿发文,结交文友,游山玩水,舞文弄墨,自在逍遥逸情。就在手机里下载个APP,从此发个小文小诗,结伴采风活动,活成了“十八岁”的少年。最近葫芦岛上有个“葫芦”征文比赛,去投了稿,入了初选。最后一个投票环节,整得他焦头烂额。他自觉文章还可以,评论区跟贴热评如潮。怕在投票环节落后,就四处拉票。拉了亲友群再拉同事群,同学群从大学高中初中一路拉到小学群,只恨当年没有幼儿园群。更难堪的是,因群内违规拉票被有些群主踢出群!但票数还是落后于人。特别是同小区的楼老师和王老师,票数居高不下,遥遥领先,真是百惑不解:“我人缘不比他俩差啊!”每天都反省一下自己有没得罪过人,就像一位信徒向上帝忏悔。这几天是大气不敢出,万万不可得罪人的。
一夜的苦思冥想,查漏补缺,没有完美的答案。早上起床迷迷糊糊的,感觉肚子有点饿——如果多拉票几次,估计卖减肥药的要破产了。想来个蛋炒饭填个肚子,好有精力继续一天的拉票战争。打开冰箱一看,没有鸡蛋。那就上个菜市场顺便买些菜。走到小区门口,远远看见一大群人围在那,手里都拿着手机。一阵吆喝声传来:“走过路过,手机扫一扫,免费领鸡蛋啰!”胡老师以为又是在推销什么东西了吧!出门买菜的大爷大妈们围的水泄不通,挤出来时把笑嘻嘻的脸都挤扁了,也不忘高举着两个鸡蛋。胡老师一想:“我正缺鸡蛋呀,何不去扫二个?”就走过去瞧个热闹。挤进去一看忙缩回头:原来楼老师的老婆脚边放着二大篮子鸡蛋在吆喝:“扫一扫,投个票,一票两个蛋!过了二天就没蛋。”胡老师也算明白了前几天鸡蛋股票涨价,这两天跌价的原因了。“连孔乙己都为了文人的斯文而不原脱下又破又臭的长衫,难道我为了二个鸡蛋而丢了老师的斯文?”想到这,胡老师赶忙退出包围圈。眼见一个个鸡蛋,像一个个篮球在投篮——楼老师在球场投篮是从没赢过胡老师,但现在用鸡蛋投篮,可是一投一个准,一投一张票。他看着篮子上的鸡蛋一个个少去,仿佛看到票仓里的数字在蹭蹭地往上窜。窜得他头冒汗,眼冒花。急忙贴着门的另一侧匆匆走出。
从菜市场出来,天上已飘起小雨。但这点小雨淋在胡老师的头上,足已令他有点清醒,至少理清了一条线:楼老师的票为什么会居高不下,心里也就舒坦一些了。因为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是有一位贤内助——他没有!路上经过小学门口,学生由家长陆陆续续地送学校上学。胡老师发现今天学校门口特别堵。仔细一观察,原来有一对七旬老夫妇在门口游走,拿着手机对家长们解说着什么。就好像敬业的广告分发员站在路口等红灯时给车主塞上一包印有美女的纸巾。寒风吹起湿漉漉的头发,一副文骨被风吹成了佝偻。胡老师终于在人群中认出了王老师夫妇。他不敢上前去打招呼,怕拉着他去投一票,让自己左右为难。他加快脚步逃离校门口,怕他们看见,大家难堪。路边的梧桐树在风雨里落着残叶,那一张张黄叶就好像一张张票在空中飞舞,裂了口的树叶在张牙舞爪,在吞噬“长衫”。他无力去抓住落叶,抓住那满天飞舞的选票,任它飞入别人的票仓。
一股浓浓的咖啡香从鼻尖飘过,刺醒了胡老师的烦恼。他已站在一家咖啡厅的门口。那醒目的“初恋的味道”招牌,就如一针吗啡让他来了精神。他知道有办法翻盘了!急忙嗑嗑碰碰地赶回家,翻出箱底发黄的通讯录,拨出了一串数字。
“爱我你就抱抱我,爱我你就亲亲我……”一阵手机铃声唤醒了吴霞云的沉思。她抓起手机一看,即陌生又有点似曾熟识的号码!会不会是诈骗号码?拉票号码?这几天接了好多,她放下了手机。在桌子上的手机停了会,又振动响起来,她一把抓起手机,不耐烦地叫道:“谁呀?老是打个不停?”
“请问是吴霞云同学吗?”电话那头嗫嗫嚅嚅地问。
“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同学?”她也平缓了语气。
“我...我是胡大庆……说话方便吗?”
“胡大庆?方便的...方便的。家里就我一人,他早离了。”吴霞云一听这名字,心里一阵震动,宛如湖面投入了一块石头。那是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呀!她与胡大庆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左邻右室都开玩笑说是天生的一对。吴霞云一直恋着这位哥哥,可走着走着,不知为什么就各奔东西,分手了。她一直不明白大庆会抛弃她,直至分手的那个傍晚,他也没告诉她原因。后来大学毕业,在政界打拼了几年,当上了镇街一把手,近几年才退休在家闲暇起来。
“大庆,有事吗?今天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她满怀疑惑。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想请你帮我拉下票。”
“拉票?在学校选班长拉票,我都拉不过你,还要我帮你?”每想起这事,她一肚子不舒服。他永远是班长,她只能是学习委员,就差一张票。
“那是此一时彼一时,不同了。如今你可是大领导,人脉比我好多了。”
“噢,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答应你。”大庆为了选票也拼了。脸上开始爬上了微笑。
“你告诉我,当年为什么会抛弃我?最后会和我的闺蜜张春花结婚?”这个问题一直压在吴霞云的心头。
“你知道为什么每次选举,你都会差一票吗?”
“……”
“那一票就是张春花的。”
“啊!可她都说是投给我的呀?!”她惊讶地失声。
“张春花一直暗恋我……可怜她去年走了。”
……
短暂的沉默后。
“大庆,我们还能继续吗?”
“你先帮我投票吧。晚上‘初恋的味道’咖啡厅不见不散。”胡老师自信满满地挂了手机。
吴霞云握着的手机迟迟不肯放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像一个心脏除颤器电击着沉寂几十年的情感,手机也像充了电的暖宝宝溢出无穷温暖。年轻时因为投票,吴霞云输了初恋,如今进入暮年,她要用投票赢回初恋。她马上下载了APP,找到胡大庆的名字,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温柔地伸出纤指,深情地点了下去……
第二天,胡老师打开手机查下票数,他的眼睛开始发光,笑意如一条条蚯蚓缓缓爬上整张脸。票数如同股票K线昂首冲顶,快到涨停板了!他刚把手机放在桌上,这时手机铃声响起,特别动听。
胡老师幸福地一把抓过手机:“谢谢吴霞云!票数领先了!”
“胡老师吗?我郑重地通知你,因你有刷票的嫌疑,违规操作,所有票清零!”
胡老师一下瘫坐在沙发上,手机滚落在一旁。
声明:故事纯属虚构。但愿比赛再无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