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与雪(散文)
文/吴荣德
早上,叫醒孙子去上学,随口说了句:今天下雪了,再加一件羊毛衫吧!他听后利索地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刹那,只见小脸充满喜悦,两眼冒光。南方的孩子,尤其是住在城里的孩子,不像北方孩子那样,对于雪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虽然前些日子在老家那边的山区山头上已露过白,那只能算是酝酿下雪的一次素装排演罢了。探头往窗外望去,千树万树梨花开,不由自主地走进了古人诗句的意境中。
回想童年时光,老家是山区,印象中每年的腊月里,都会下几场大雪,似乎在为即将过大年的预热。门前屋后的石子路上,虽然白天多次清扫,但过了一夜又会积起一尺多厚的蓬松而晶莹剔透的白雪。小时候缺衣少穿,总喜欢和小伙伴们在雪地上摸爬滚打,放肆地闹腾,有时候大人也会参与进来打雪仗。有几家的猪圈平房是茅屋,遇到大雪时,白天隔三差五用晒谷时用的谷杷子,把稻草盖的屋顶积雪扒下来。雪整夜地下,晚上也要起来扒几次,茅屋的承重比较弱,如果积成一尺多厚的雪,势必造成屋顶坍塌是任何家庭都难以承受的。
大人说,下雪天其实不算很冷,雪后初晴天气起冻,连带着呼啸的寒风那才叫彻骨的冷,谓之滴水滴冻。小时候的感觉,一场大雪过后,化雪的时间很漫长,少则五六天,多则十天半个月。有些面北的山坳里两个星期过去了,还存有许多积雪,大人说那是在“赶雪伴”,意思是说,它们在等下一场雪的到来。雪后的太阳显得有气无力,给人的暖意很勉强。路面的雪开始融化,流了一地的水,到了傍晚,一地的水即刻变成了一地的冰,人走上去须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准摔你个仰八叉。
冬天的阳光虽然有些差尽人意,但屋顶的积雪终究在慢慢地变薄。化开的雪水顺着檐口的瓦片往下流,一到晚上雪水止流只能说是滴,那水滴积腋成裘。经过几个晚上的累积顺着瓦口往下延伸,形成了一条条透明的冰淩从檐口倒挂着,一排排的很是壮观,短的二三尺,长的有达两米多。那时少不更事,几个顽皮的玩伴背来晒衣服的长竹竿,觉得那上粗下细的冰淩很好玩,使劲地敲打。那冰淩的根部和瓦片的冻合度很强,瓦片倒显得有些脆弱,用竹竿一砸,冰淩连同半块瓦片落了地,冰淩断成数截,根部的瓦片还连结着。知道闯了祸,一顿暴揍是免不了了,因为大人再心疼孩子,但也必须要让孩子长长记性的。
从我们这代人起再往上数,可能都有过这样的天真。看到厚厚的白雪,心里会产生一种幻想,要是老天爷下的不是雪而是面粉该有多好啊!说来也巧,我们那边祖辈们的口中还真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故事。在上古时,老天爷怜悯百姓食不果腹,于是决定下一场面粉。结果适得其反,人们养成了一种惰性,反正不用干活也吃不完了,来年开春也无人下田耕种。变着法儿吃就是,面饼面馍咬一口就扔,有的甚至拿面饼当手纸供便余用。后来老天爷动了怒,如此不懂珍惜,如此暴殄天物这还了得,必须惩罚,改下面粉为下雪冻死他们。
按上午下雪的态势看,等孙子放学回来,在城里的街面上也能打雪仗了,亦或堆个雪人也行,雪是童年的梦想。雪是纯洁的代名词,在汉语中,没有比雪白更能突出白的形容词了。今天的雪未能如愿,中午后就变成细细的零星飞舞。下午孙子放学时,仅剩下草丛上面还能大把大把的抓,其它地方零零落落已不起眼。走出校门,孙子和他的小伙伴们转眼就不见踪影,一个个都没有按时回家,看见旁边公园的雪如获至宝玩的正兴。此时,天上似乎又飘起了零落细小的雪,下吧,下吧,下它个铺天盖地,下它个酣畅淋漓。让厚厚的积雪掩盖住所有的污浊,让孩子的童真有一片施展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