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的故事

沉沙 · 发表于 2024-5-10 13:5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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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狗的故事

李邦林

　　老冯家的那只老狗养了十多年，不是宠物狗，是一只其貌不扬的土狗，狗窝就做在楼梯下的空间里。相安无事地与老冯一家子相依为命，守着他那清汤寡水的柴门，形影相随，他们已经将它当作家庭的一员了。檐下的狗槽里总变换花样添点荤的，狗殷勤的摇着尾巴。主人到菜场里买菜，它则无声地在后面跟着，无形里也见识了老镇里的世面和纵横的街巷。
　　那天卖狗肉的阿三找门来，阿三打从那年偷了一只瘦狗用棺材板在露天烧出一锅喷香的狗肉，后来就在老镇做起了卖狗肉的生意。他要收购老冯家的这条老狗，老冯没给他好脸色，他舍不得这条养了十多年通人性的土狗。老狗敏锐地嗅到阿三身上的气味，凶狠地朝他吠个不停，将他轰出了家门。
　　春节前夕一辆带小拖斗的工具车不定时地行驶在老镇的大街小巷，车上是新组建的打狗队。常有人被野狗跑过来霸道地不问青红皂白咬上一口就跑开了，快过年了，对那些没人认领的流浪狗进行一次捕捉处理，那些天阿三的狗笼子里总有许多惶恐的狗眼看着走过的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那天老冯家的狗真的不见了，平时它不会走远，即使有情窦初开的母狗从门前经过，它们也不会相约离家出走。给它放的狗食都冷了也没见它的身影出现。一个不祥的念头笼罩着全家人的心头——狗被人暗算“劫持”了。是卖狗肉的阿三？是招摇过市的打狗队？还是不怀好意的偷狗人？
　　这是一条豢养了十多年的老狗啊，潜移默化中早就与主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看着突然空落下来的狗窝，一家子都怅然若失，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几回里梦见老狗突然倦宿在楼梯下的狗窝里，一阵狂喜，醒来却是一场失落。
　　过年了，在老镇谢年迎春的鞭炮声中，他们也渐渐冲淡了这场生离死别的痛苦纠缠，回到了柴米油盐的日常程序，老狗的影子还是在不经意的意识里出现。
　　今年的春节很冷，风雪交加中人们都裹在厚厚的冬衣里度过这个寒冷的季节，清明的柳梢吐出鹅黄。
　　冬去春来，做梦也没想到的奇迹出现了，冯嫂那天从菜市场回家，走在半路后面跟着一只狗，梦幻似再仔细一下，很像家里失踪的那条老狗，满身的疲惫和憔悴，一副拖沓败落的样子，还有颠沛流离后的千疮百孔。她无意里叫了一声“雷虎”，老狗竟贴着她的裤脚揣了一下，很有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和亏欠，拐着脚一路跟着回家，全家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欢呼起来。
　　失联一百多天，老狗四只爪子都烂了，一张狗皮包着一架骨头，很难想象它是怎么寻回家的，这一百多天里它都经历些什么，不知道它如何逃脱魔掌，在某个遥远陌生的地方，凭着自己对方向的判断，凭着自己对主人的忠诚，凭着自己对气味的敏锐，一路风雨兼程，风餐露宿，饿了在垃圾堆里找点吃的，累了找个平安的地方歇歇脚，大雪扑面而来，大雨倾盆而下，避开世间可能不期而遇的所有风险，天地茫茫，宇宙洪荒，一心都在走，走，走！脚走烂了，饥寒交迫，在回家的路上，只要还剩一口气，一定要找到主人，回到那个一直为自己留着的安乐窝。
　　在那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它回来了，喜极而泣。老冯打来一盆热水为它洗尘，找出一床干净的旧棉絮铺在松软的狗窝，用酒精给溃烂的爪子消了毒也上了药，冯嫂已经出门给它买猪肺了，让家的温馨去治愈身心上的累累伤痕，大难不死，劫后余生，日后即便是平平淡淡，波澜不惊，能在一起围炉煮茶，把酒问月，也不失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人往往习惯地将狗拿来骂人，什么“猪狗不如”“人模狗样”之类，经历了这场风波，老冯一家更是心甘情愿地把狗当成座上宾，相互传递着一种流畅的情感，一种人与动物之间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