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生在东河七一村,以前俗称东河后溪沿。东河村风景优美,沿溪边有几棵遮天蔽日的大樟树,还有个文昌阁的古建,那是村子里最美的“景点”,是东河村的标志,相隔不远就是白沙殿,离村十里八里都看得见。文昌阁和大樟树都毁于文革,很可惜。
父亲生于1930年,由于家境贫穷,八岁就跟着爷爷上山砍柴。那是一座叫石牛黄的山,上山要走五里山路,爬五里岭。他下山要挑着两捆柴,一路跌跌撞撞,一路还伴着爷爷的骂声:“真没用。”回到家,父亲看见奶奶,委屈地放声大哭。奶奶心疼父亲,直骂爷爷:“你这狠心的爹呀!娃才几岁?!”
父亲从小聪明能干,自学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他尤其精通工尺曲谱,十五岁就成为了昆曲锣鼓班正吹。七一村市集是十里八乡赶集的汇聚之地,逢年过节都会有七八个锣鼓班斗台。由于昆曲是“百戏之祖”,昆曲的先锋不吹响,其他乐器都不能出声。逮至晚年,父亲追忆往事,总会眉飞色舞地强调,想当年他登台演出时,必须等他的正吹先锋吹响了,其他锣鼓班才能动起来。当时东河村和父亲年龄年仿的一班年轻人,都对戏曲表演颇为熟稔:一场戏开演,哪个角色先上台,走几个台步,站第几块台板,唱哪一句,他们都精熟于心。凡是到东河唱戏的剧团,无不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错,被人挑出毛病。剧团们都传,到东河演戏是最难的。
父亲的爷爷是晚清秀才,自幼饱读诗书,一生教书育人,村民们都尊称他为文跋先生,村中的几户大财主也对他敬重有加。父亲从小在书香氛围中长大,虽然只上了三年小学——日军侵华打碎了他的求学梦,但一直都保持着阅读的爱好。虽然种了一辈子地,但他一生勤劳,为人谦和、正直忠厚、重情重义,深受乡亲们的尊重。他一生养育我们兄弟姊妹五个长大,教育我们时非常严格,但从不打骂,这都得益于他从父辈处传承的良好家教家风。(何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