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联的章鱼

红海蜃楼 · 发表于 2024-12-29 07:40:58

冬天的傍晚来的特别早，下午5点左右，天空已经披上了一层灰纱。灰纱笼罩下的村庄，像一片落叶飘落在灰色的田野。收割机过后留下一茬茬的稻桩，像老章写下的人生路上的逗号，密密码码，没有句号。

老章家的楼房，被一圈高耸的水杉拥抱着。黄灿灿的树叶好像艳丽的晚霞飘浮在房屋四周，如一床床温暖的棉絮盖在房屋。房屋惬意地睡着了。

进村的公路上，前前后后有三辆骄车往村子里急驰而来。在老章家门口的急刹车，打破了傍晚的宁静，惊得寒鸟扑棱一声飞起。从车上冲下三位男女，女的拼命敲打着大门:“章鱼！章鱼！”

“老章！老章！在家吗？”

“爸！快开门！”

叫声此起彼伏。

瑶台云烟，白雾轻纱，貌美如花柔情似水的仙女们徐徐飘来，翩翩起舞。笙歌仙乐，梦眼献媚，玉臂凝脂，明眸皓月，让人目不暇接，乐不思蜀。忽然鼓声大作，雷霆万钧。众仙女惊恐乱窜，瞬间烟消云散……

老章恋恋不舍地从梦境中醒来，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拔开朦胧的眼睑。卧室里已经漆黑一片，大门上的锤击声如雷贯耳。他急忙走到客厅，手机正在不停地震动蜂鸣。老章不由得惊叫一声:糟了！

迈入花甲之年的老章，是一位热衷于摄影事业的专业达人，闻名于摄影界。他的人生走在逗号的路上，还是某企业的特约影像顾问。前二天某市举办摄影模特选美大赛，被邀为特约摄影摄像的老章，手头存了许多资料，要为举办方编辑宣传资料。人一上年纪，就容易犯困。老章有一个午睡的习惯，中饭后1:00必须午休1小时，雷打不动，并且会反锁大门，手机要放在客厅，不许外界丝毫打扰；另一原因，听说手机里的辐射对人脑健康不利。今天他因为赶工作进度，连续工作到下午3点才结束。倦意袭来，手机往客厅桌上一放，关上门就很快进入梦境瑶台了。一睡不醒，误了公司的视频会议，还与外界断联了二个小时。

老章打开大门时，看见的不是星星月亮、路灯树影，而是堵在门口三张焦虑惊恐的脸。海水的眼角二行泪痕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楚楚动人。她的眼神从焦虑不安变为温柔，她的手在老章的脸上轻轻一捏，松了口气对老林调侃说:“这只章鱼还算活着！”

海水是老章的爱妻，章鱼是海水对老章的昵称。当年俩人相亲，海水第一眼就看上了老章，戏说:“你这条章鱼必须生活在海水里。”老林是老章的老板和挚友，公司召开电视会议联系不上老章，怕他出事急急赶来探个究竟。小章是老章的儿子，听妈妈说爸爸失联，也从公司请了假赶回。有过前车之鉴，怎能放松？

老章看着三张焦急的熟悉的脸，心里一阵惊讶:“你们怎么约好了来的？”

妻子开始数落起老章:“你还好意思问我们？三点后一直联系不上你，手机无人接听。老林问我，我又问儿子，都没见你踪影。万一又像上次一样出大事呢？！”

章鱼歉疚地解释道:“不好意思，今天睡过头了。”他怎么会忘了今年盛夏时出的事故呢？因一时疏忽大意，直接把自己送进了浙四ICU病房。要不是手机失联，妻子海水警惕及时赶到，章鱼早已飞入瑶池成仙了。

盛夏，有一天海水回娘家，老章一人在家。中饭一时兴起，偷喝了几杯老酒。不久他就感到头昏脑胀，胸闷气喘，胃翻欲吐。原以为躺在床上休息会就好，不想手脚酥软，欲起床拿手机求救也无力，没迈一步就晕倒在地上。

海洋回娘家，右眼皮子一直在跳，心神不宁。她总感觉要出什么事。她知道老章的身体健康状况不甚好，平时特别关注监督。只要自己不在老章的身边，就会经常手机联系，确认无恙。下午，海洋用微信联系不回，直接打电话也无人接。她预感到要出事！马上从娘家驾车回家。还好老章酒醉忘关大门，当海洋赶到家时，老章已经昏迷多时。她马上打120把老章送到浙四医院抢救，幸好有惊无险！

老林安慰着老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章呀，手机还是要随身带。联系不上你，我也很着急，怕你这只熊猫章鱼失踪啊！”

老章感激地说:“有你们这么关心挂念我，我这只老章鱼跑不了。哈哈！”生活在这张用爱情亲情友情编织起来的网里的章鱼，怎么会舍得跑走呢？

老章品了口茶，不胜感慨道:“看来年纪大了，还是要保持手机随时畅通，免得亲友担心啦。”

等老林回去，已近晚上9点。经过一天的折腾，老章也累了，准备坐床上休息。他扭头一看空空的床头柜，忽然想起什么，重新下床回到客厅，把桌子上的手机拿到卧室，调到静音振动，稳稳地放在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