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音 于 2025-1-23 11:02 编辑
连绵的会稽山余脉中的各支分脉，形成了庞大集雨带，孕育出条条小溪流，也孕育出家乡的六都溪。 家乡历史上曾隶属六都，一直认为村前这条小溪的发源地在六都坑，也一直将这条小溪叫作六都溪。但到过巧溪水库大坝的人都会发现，巧溪与八都溪在地理上刚好处在分水界上。以截流巧溪水而名的巧溪水库，集雨区全部在六都坑里的群山之中，大坝下的水路一直奔向苏溪再拐向大陈镇，最终汇入浦阳江，只有少部分巧溪水是从巧溪水库泄洪道发电站那边的水渠注入六都溪的。因此我认为六都溪水源地在府君山及白毛山、西山下、范家、新厅村等区域的可能性相对准确一些。当然这只是个人的一点猜测，毕竟在1958年建造水库时，大量的移山、填溪行动，早已经历史形成水系打断。像我村前的那段六都溪，已经过了许多次自然与人工的改道，早已不是我小时记忆里那个走向了。六都溪上游的各路来水汇集苏溪镇木城村后，经尚经、九如塘等村，最终在商博大桥旁汇入义乌江。所以相对于巧溪来说，六都溪流域的范围更广泛，见证了更多沿溪村庄的变迁和社会发展的故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六都溪早已经融入到了流域一带人们的生活之中，也早已习惯了被六都溪水呵护滋润的日子。广袤的农田离不开六都溪，村里造房子需要的沙石也基本上从六都溪索取。虽说老家离六都坑有20余里的上坡路，但每年忙完农活之后，邻近村的青壮年们就会相约前往，到六都坑群山里去砍柴禾，然后一步一个脚印肩挑至集市口出买，以添补些家用。父亲生前曾说过，家里的老房子被日本鬼子烧毁后，新建楼房需要的木柱，就是他从佛堂江边的埠头上购买好后，再一根根捆扎成串，从齐腰深的水路里逆水而上，慢慢拖回到村边六都溪的桥底下，然后再一根根背回家。正因为大家都承受了六都溪的恩惠，人们也就对六都溪有了更为深厚的情感，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建巧溪水库大坝时，家乡周边的各村都积极响应，派出了一批批壮实的劳力。在没大型机械的艰苦条件下，大家全凭一身蛮力肩挑背扛，硬生生筑起了最为原始的水库大坝。我虽没经历过那时的轰轰烈烈场面，但在参加生产队劳动时，从老一辈陆陆续续诉说中，还是能浮现出当年建水库时的人山人海激情澎湃的场面。 源源不断的溪流里，有着我们最纯真的记忆。相比于池塘，六都溪安全多了，大人们也找不出理由干涉。我们经常会在假期里三五成群，到溪边的埠头边聆听带节奏的木槌敲打声，躲在树荫的清凉里寻觅“叽叽”的知了。玩够了玩累了免不了寻找溪边灌木丛中的宝贝，摘几枚荆棘丛中的果实里带毛刺的小野果，摘一捧刺枝上长着的“人公公”。偶遇几簇小竹丛，少不了顺手抽拔出细长竹芯，咀嚼一番后细品那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更有兴致时，忍不住光脚踩进清澈溪水，任凭成群无忧无虑的小鱼儿围上来或撞或啃。当然，小腿上千万别有还没长好的伤疤，否则那些小鱼绝不会嘴下留情，说不定重新将伤口啄出血来。亲身经历过的那种场境的我，至今还留着那种既痛又痒的记忆，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小腿上渗出的缕缕血丝拼命逃上岸来…… 源源不断的溪流里，留着我们最开心的欢笑。长年累月的雨水冲刷，溪底留着厚厚一层砂砾。水流稍大时，还能清晰看到水下砂粒随流水扡着的条条如烟雾般漂移带。这时如踩上砂砾，本来厚实的砂砾，马上成了软绵绵的，脚底砂砾有种慢慢被掏空的感觉，不得不随时换个站姿。砂砾里经常能发现一种圆滚滚的带玉白色的顽石，这可是人见人爱的好宝贝，必须得捎两块回家。晚上将两块顽石轻轻一碰，就会擦出火花来，天越黑越闪亮。下溪玩，抓小螃蟹是少不了的。小溪里螃蟹大多躲藏在石块下。轻轻搬起石块，石块下面顿时泛起了一股污浊泥水，但水流很快就将污浊洗净，露出水下逃窜的螃蟹。这时不仅要眼疾手快一抓一个准，还得防着小螃蟹挥舞着的那双钳子。用大蒜芯做个浮标，折根溪边的小细竹，再从家里的线板上折弯根缝衣针，扯上段白线，就是最现成最简陋的钓鱼工具，可以在溪边静待上个大半天…… 当然，我们也多次感受过六都溪发威的那一面。每年的春夏季是六都溪心情最不稳定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一场倾盆而下的暴雨，都会让六都溪承受不该有的压力。稍不顺心就会暴躁如雷洪水泛滥，不仅冲垮溪坝淹没庄稼掺杂着上游的秸秆以及溪边被冲毁的树木，顺着洪水飘浮而下。架在六都溪上的“下桥”，就因为桥身太低洪水太急被冲毁，后来不得不重新在原址造了座“新桥”。记得有一年那场洪水来得更为猛烈，不仅冲毁了许多段溪坝，淹没了无数正待收割的水稻。洪水漫进了村庄，地势低的好几户人家都淹了。后来的后来，清澈的溪水也迷茫在经济浪潮里，村里的牛仔裤厂将溪水当成天然的洗涤地，沿路的各种大大小小厂也让六都溪变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清澈。 随着时间的推移，六都溪两旁本来生长粮食的大片农田，几乎已经全部被现代化工厂与高楼大厦所掩盖。在浓重的商业氛围熏陶下，不再兼具灌溉功能的六都溪也重新迎来了自己高光的时刻，也越来越有时代感与时尚感。这不，随着深国际、福田物流园等建设，物流园周边的那段六都溪，不仅得到了加宽、治理与美化，更已集观赏、绿化、游步于一体，可算是与物流园区高大建设融为一体的最为靓丽的风景线。 只是，原来看上去很大很大，儿时经常去摸螺蛳、洗澡、拔蕰草的那口一年四季白练直挂的“枫叶塘”，如今却龟缩在福田物流园与六都溪间一个狭小空间里，几乎认不出这就是自己心心念的“枫叶塘”。看着边上的挖机繁忙的样子，相信“枫叶塘”也将很快殒没在时代的发展进程里。 唯有干涸的六都溪，依然在默默地记录着曾经、现在与往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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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22 19: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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