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伯
文/庸非
一般同年都是二个脾气相投的同年纪的年轻人,互相认可欣赏的兄弟般情谊者,有事共担有难同渡。父亲的同年可是爷爷辈指腹相认的,你说稀奇不稀奇?
同年爷爷是个走南闯北的老裁缝,苏溪邢宅人,姓胡。我奶奶是个勤快能干的瞎眼婆婆,家里大事小情的都是奶奶张罗着。
这一年,奶奶要给家里人赶制衣服过大年,就叫来了胡裁缝。以前每当有人制衣服,东家会提前一天叫个年轻壮力去把脚踏缝纫机去挑来,师傅来之前准备一盆旺旺的炭火,把熨铁预先烤着,这些都是准备工作。
缝制过程中,胡爷爷和我奶奶聊起家事,胡爷爷说他家里那个也怀了孕呢。因为相识多年,知根知底的,这是过去人的谨慎性格。胡爷爷感觉奶奶一家人和善,勤快富裕,对待下人平和还时常接济一下,出租去的米粮的斗尖尖的,收回来的斗总是平平的,群众口牌很好,有心结门亲戚。奶奶呢也有小打算,胡爷爷人和脑子活,又有门好手艺,不管啥年份都不吃亏有饭吃!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奶奶亲口告诉我的。
于是二位大人立香案,共誓愿,如果生下一男一女,当结为夫妻;都是女的结姐妹;都是男的认同年。过去的人做事很认真,啥事都搞个仪式,祭拜天地祖先,才觉得心安理得起来。我的同年伯就这样来了,次年胡爷爷家得了公子,我家添了父亲这个男丁。二家交换了八字生辰,同年这个亲戚就算定下来了。后来父亲结交了好多的朋友,但都没有升格为同年,邢宅的同年成了唯一,年年走动,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先考虑对方,真正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家常年养着母猪,产仔下来过一段时间,父亲就会留一二只最壮实的小猪仔给同年伯送去。每年寒暑假,小时候的我总会去邢宅待上一段时间。那时候同年伯家有梨树枣树,同年伯同年妈总能让我吃个饱,回来还带一筐,小时候的我,同年伯会用独轮车载送我回家。邢宅到西张村经过一段陡坡,我就下来走,同年伯总说不用下来不用下来,大点了的我可不听同年伯说的,我不重的,坐着跟没坐着一样的。
同年家有什么难事,总逃不过我小时候的心眼,父母亲总会半夜不睡觉,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记得有一年同年伯家遭了火,虽没大碍,也没伤着人员,父亲一听说就第二天一大早赶过去,我呢不懂事爱赶热闹,非要父亲带去,简直比去外婆家还热情!
同年叔叔分家了,父亲如同长兄,出谋划策,有力帮力,那时候多半体力活,刚分家的人家,筑个灶台,围个猪栏,掫个地(多半拉点石灰和着土用木槌拍打个几天,一旦结实了胜过砖石),抓个猪。过年杀年猪,没几个壮汉,可制服不住一头猪的狂奔怒争呢,二同年肯定到场帮忙的。
早年建房,都是利用沙石地山坡地难以种粮食的地方,这种地开块地基非常劳心劳力,往往需要几年奋战,而且白天不能耽误集体劳动太多。那时候多亏了同年伯,有点闲就跑来帮忙,主要是炸裂岩石。父亲同年伯都是石匠,同年伯待在苏溪石渣矿(主要是用来铺铁路)很多年,直到改开撤销单位。炸裂的岩石小块,我和姐姐利用放学时间帮忙着,好用的留一边,不好的拉走。
往事历历在目,不赘笔尽述,陈年往事也只适合我们自己这辈人珍藏了,每当念及,鼻酸泪暖。眨眼间,自己都进入老人队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