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狗狗

红海蜃楼 · 发表于 2025-2-25 20:10:59

我翻看着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村庄里一群群狗的吠叫，唤起埋在我心底那只狗狗的共吠。

说起我家这只狗狗，她不仅是我的伙伴，更是我的“情敌”。

她牢牢占据着老婆的心室，而我只能屈居心房。老婆的心仿佛是个变形金刚，有时心室比心房大，有时心房比心室大，因此我和狗狗时常为了争宠而明争暗斗，甚至爆发“战争”。

狗狗似乎从电视中学到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术。每当我上床休息，她便立马跳下床，悄然撤出“高地”，躲进她的狗窝；而我一去上班，她便轻盈地一跃而上床，重新夺回那温暖的“阵地”。

不过，偶尔我们也会成为同一战壕的战友。当老婆那颗“变形金刚”的心火山爆发时，为了避免成为炮灰，我们俩会默契地躲在一起，免得“皮毛不存”。

论起战术，我确实逊色于狗狗。

她那一身纯白色的毛，被老婆打理得像一袭洁白无瑕的连衣裙。她时常在我面前炫耀，在老婆面前翩翩起舞。而我整天穿着工作服，一回家便羞于见狗狗，忙不迭地把衣服塞进卫生间，生怕被她耻笑。

狗狗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玻璃珠似的黑眼珠明亮而清澈，仿佛能一眼看穿她对主人的忠诚。当她盯着我时，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骄傲。

而我，虽然也戴着一副透明的圆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却显得不那么自信。

带狗狗出门散步时，常常分不清是人在遛狗，还是狗在遛人。

她屁颠屁颠地走在前面，摇晃着她那丰胸肥臀，迈着模特般的步伐，追赶着落荒而逃的夕阳。她不时嗅嗅路边的石头和草地，寻找夕阳留下的气息；偶尔在夕阳曾停留的石头旁、草地上撒泡尿，仿佛在摆兵布阵：明天夕阳再路过这里，一定会迷路！那就可以逮个正着！

夕阳为了逃脱，给天边的云朵披上了迷彩服，还拉上了暗黑的山峦，像一幅巨幕遮住了自己。可惜，夕阳还是遗漏了一朵白云，落在了逃跑的路上。

最终，狗狗捡起了这片白云，披在身上，仿佛穿上了战袍，成了她的战利品。

归来时，路灯已经亮起。我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显得疲惫不堪。狗狗不停地催促着影子，用脚踢、用尾巴鞭打，甚至狂吠几声，吆喝着影子，试图让影子跟上。可影子实在不听话，急得她转圈乱跳，最后她一口咬住影子，仿佛牵着我们往前走！

影子被狗狗牵引的很长很长，便成了一条回家的路。

当家里只剩下我和狗狗时，山上无老虎，百兽都开始撒野了。我们各自失去了靠山，散步时谁也不服谁。我往东，她偏要往西；我上路，她扭头就要下地。好吧，我索性玩起手机，任她怎么吠叫也不理睬。

有一天，狗狗的散步路线上，有人在小树上拴了一条黄公狗。狗狗立刻停下脚步，一双迷人的玻璃眼睛紧紧锁住黄狗。我怎么叫也叫不走她。两只狗默默对视，谁也不吠叫。狗狗似乎在暗送秋波！

她蹲下身子，先在外围的草地上撒了泡尿，随后那撒野的性子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她开始卖弄起肥臀，迈着魔性的步伐，缓缓走向黄狗。黄狗却后退了！

狗狗大摇大摆地在小树根旁蹲下，一泡玉液撒在树根，随后优雅地一个转身，跑出黄狗的“战斗半径”，凯旋而归。好一出“美狗计”！

她知道，这棵树的范围依然是她的地盘。这棵树记住了，这里是狗狗的领地，下次不会再允许别的狗来拴了——因为它已经接受了狗狗的“贿赂”。无量仙翁曾赞叹哪吒的童子尿为琼浆玉液，何况一棵树？一泡美狗的“玉液”自然更是珍贵。

看着狗狗那骄傲的步态和神色，她不仅打败了黄狗，还彻底打败了我。

一天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马路上，我带着狗狗在路边散步。我依旧低头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而狗狗则在草地上自由自在地奔跑。车辆像一阵阵风般在身边呼啸而过。

突然，狗狗在我身前拼命地狂吠起来，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恐惧。我猛地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只见一阵风正从我面前快速刮过，伴随着狗狗凄惨的叫声。我的心瞬间揪紧，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握住。等我从惊怵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马路中间，而狗狗则躺在血泊中，不时地微扬起头，发出痛苦的“呜呜”声。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踱到了马路中间，如果不是狗狗的警示，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我！

狗狗的叫声渐渐变得虚无缥缈，头无力地垂在地上。我轻轻地抱起她，让她倦缩在我的臂弯里。狗狗疲惫地看了看我，眼中充满了不舍和依恋。她努力地抖动了下身体，仿佛想要再次站起来，但最终还是缓缓合上了眼睛，永远地离开了。

夜深人静，我来到了一片幽静的小树林，这是狗狗生前最爱来玩的地方。我拼尽全力，挥舞着锄头，挖出一寸寸泥土，挖出一段段草根，挖出一截截树根。我不想让无情的草根扎进狗狗的身体，不想让无义的树根刺痛她安详的睡颜。我要把锄头举得高高，更高，要锄下满天的星星，让它们陪伴狗狗的孤独。我要锄下满眶的泪珠，永远陪伴狗狗，来赎自己的过错。我要把泥坑挖得深深，再深，将狗狗埋得更深，埋在我深深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