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竹塘的棕绷床
文／吴荣德
上溪镇一带有句俗语：串串棕种种田，弹弹被絮过过年。串棕这门手艺在上溪镇区域内比较普遍，容易上手会的人很多。和木匠、泥瓦匠、篾匠等相比，很多人似乎认为串棕不是正统手艺。究其原因，其它手艺一个村也就两三个师傅，有的村甚至没有。而从事串棕的人数众多几乎各村都有，小村十几个大村上百个。每年正月拜完年后，全镇至少几千串棕人“出门”奔赴省内、省外各地从事棕匠行业，立夏过后又从四面八方赶回家中割麦插秧，这就是串串棕种种田的由来。
早年串棕主要以串蓑衣为主，附带一些箩筐绳捆柴索等。串棕人到外地人们都尊称棕匠师傅，工资与篾匠相等，串棕这个行业在上溪镇历史悠久代代相传。这里面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行业内部有一套行话，师傅带你不仅教你技术还要教你会说这套行话。所谓行话只局限于同行之间的沟通，就连家里人也听不懂。其实也就是在上溪方言的基础上，把所有的名词都无厘头的经过改编。旁人听了云里雾里，觉得牛头不对马嘴，串棕人的行话代代相传，也从侧面反映出祖辈上溪人的智慧。
以前的棕制产品多为生产用具，就像蓑衣，家里有几个劳力就需要配备几领蓑衣。因为生产队的时候几乎一年三百六十天每天都要出工干活的，如果没蓑衣雨雪天就挣不到工分。随着社会进步，时代的变迁，特别是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上溪镇的串棕队伍开始逐渐萎缩。单干后农民的种植自主权得到了充分体现，自主合理安排田间农活操作。雨天可以在家干些其它活没有必要到野外，这样，蓑衣就变成了可有可无。再则，因国家的工业复苏，橡胶、塑料产品的普及，胶层雨衣、塑料雨披、塑料绳索等的出现，成了淘汰串棕行业的加速器。
棕绷床也叫棕板床，它的前身叫棕床垫。按照床的大小尺寸在作板上铺上一层棕片，再摊上松软的一层棕毛壳，上面又复盖一层棕片。然后用纺好的棕线一道道横向串缝，密度间隔一厘米左右，正反两面都缝好后再四周用粗棕线锁成花边。铺在床板上面隔段日子可以拿出来晒晒太阳，早年这样的棕床垫只有极少数有钱的东家才会叫你做。从蓑衣到棕床垫再到棕板床，表面上看似乎只是一个棕制产品从生产用具到生活家居用品的转变，这其中恰恰也体现出农村生活质的改变。
上溪镇苦竹塘村是一个棕板床专业制作村，苦竹塘的棕板床曾风光无限声名远播。全镇在蓑衣没落的情况下，改做棕板床的匠人并不是很多，因为棕板床在当时属奢侈品需求不是很强烈。苦竹塘村有几个头脑活络的村民首先嗅到了商机，他们认为棕板床的销路在城市。于是苦竹塘人打破了传统的跑到各地入户加工的常规，尝试着自己生产加销售的商业模式。把做好的棕板床运往金华、杭州等城市销售，最初由于政策上的束缚，也曾举步维艰，改革开放后苦竹塘的棕绷床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棕绷床的制作具体展现的是“绷”和“串”两个字，和纺织品的经纬横向穿梭编织不同。要说手工技艺，棕板床的斜筋布局与篾匠编蔑席有异曲同工之处，成品的花纹构造十分相似。棕板床制作首先由木工师傅做好床框，行内话不叫做叫“敲”，床架的整体结构长方形，床的长度标准是二米，棕床架的长度略短两厘米，以便置放时有个宽松余地。棕床架的四角用四根短木撑起四个小三角形，防止制作时棕线的进一步绷紧会导致四角扭曲。框架的两根长木之间，有一根微弯的木头连接，做好的棕板床移动时利用这根木头，可以一个人背床时作为抓手，也可作为床架中部的支撑。
串棕板床的第一道工序在床架上钻洞，洞与洞之间的距离一寸左右，直架上通常钻48一50个洞，横架上的洞多少要视床的宽窄而定。第二步就是在钻好的圆洞里串棕线绷斜筋，每个洞十根线，棕线比串蓑衣的线略粗。绷好筋线后，两个人开始从相对应的两只角做起，右手用铁“瓢更”挑线，左手用一米长铁“扁担”顺着右手挑四线压四线的空隙逐步推进。推到头后用扁篾钩把对面洞中的线钩起两根，沿着铁扁担的途径把线钩穿过来，每次两根线。等对面一个洞的线都钩完就把线拧紧塞进身边相对应的洞中，再用削好的木楔子把线楔进去，再把多余的线头和木屑割掉。
两只角做好后换成一米五长的铁扁担，因为斜线距离拉长，两个人同做一边两根铁扁担在中间会合，钩线拉线相互配合。一张棕板床的质量优劣，在于张驰有度，绷得过紧容易把床架绷裂，松紧不均影响平整度。苦竹塘村从1981年开始，棕板床产业逐渐规模化，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棕板床作坊。苦竹塘村成了名副其实的棕板床制作专业村，吸引了很多外地年轻人参与其中，纺棕线的敲床架的各司其职，苦竹塘村呈现出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苦竹塘村的棕床加工还带动了上溪镇其它村子的棕线加工业，有的把加工好的棕线直接送到苦竹塘收购，偏远村子有专人上门定购，六米长的棕线10根为一支，每支价格一块两毛五。
一张棕板床激活了苦竹塘村的经济，据了解，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苦竹塘村就涌现出不少的万元户，在当时算得上是一个奇迹。棕板床是一种时尚，伴随着它的普及，催生出另一种时尚“屏风床”。屏风床又叫高低床，可以说是棕板床的绝配。以前的新婚床都是传统的老式花床，古板沉闷宽度有限，屏风床结合棕板床，透气简约又敞亮，深受年轻人喜爱。苦竹塘棕板床顺应客户需求，一米到一米五多种规格，有小旅馆定购的一米床，酒店宾馆定制的双人床。
那个时期，苦竹塘的棕板床和吴店的钥匙坯，是上溪镇经济发展的两匹黑马，齐头并进名声大振。任何事物都在不断地改变，社会也在不断地进步发展。席梦思的出现，对棕板床形成了冲击，这显然又是一种新的时尚。虽然苦竹塘的棕板床慢慢被人们淡出视线，但那一段曾经的辉煌岁月，记录了苦竹塘人改变生活的决心，也留下了苦竹塘人那种勇闯潮头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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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27 08: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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