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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沉沙 于 2025-3-18 09:37 编辑
惊魂夜 (街檐下之四十九)
李邦林
清明、谷雨和我都是“滴滴出行”的滴哥,我叫立夏。
我们三人建了一个微信群,群名是“三头六臂十二轮”。我们有言在先,这个群不扩大地盘,不精简人员,始终保持三人的阵容,是“三人行必有吾师”之意。
没客时我们会掏出手机相互开个玩笑,说点遇到的趣事和花边新闻,消磨着无聊的时光。特别是午夜时分,我们守候在各夜总会门前冷寂的树荫下,缩在驾驶室里,在群里放肆地的说着荤话。
清明在灯红酒绿的“夜来香”酒巴门口,说看见来了一个嘴唇涂得猩红,假睫毛像草帘子似的女郎跌跌撞撞地走下台阶,夜风很大,将她的裙摆撩得老高,能清楚地看到蕾丝花边的大红内裤。他说我不喜欢她上车,上次,就是这个喝多了的女人醉在他车上,失禁拉了好大一泡尿在座位上她却浑然不知,嘴里反复胡唱着“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谷雨道,好事都被兄弟你碰上了,怎么我载的大都是臂上纹身,胸口长毛的汉子,害得上车前我都要掂量一下对方的实力,谋划好胜算的策略。他还特意加了三个“笑脸”,二个“擦汗”的表情图标。
那边“立夏立夏”叫个不停,想让我也湊上几句,他们根本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经历了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惊魂之夜。
午夜的街道终于在路灯的光照里冷清下来,偶尔有小车轻轻滑过,夜宵小吃店相继一家家关门打烊了,下过一点小雨,刚停。县城的夜留给睡梦里的市民们是一片静寂。
我坐在车里看着“夜巴黎”大厅里那盏豪华的吊灯,等着散场走出的宾客。有人敲着车窗,从冷巷里走出的一个女人,说实话,由于职业习惯,对深更半夜还没归家的女人,我有一种固执的偏见。
她要到蒲篓村,本县一个偏远山村。
不能不去,上次一个乘客的无理差评,让我的排名落到后面,好在后来因为我的优质服务又赶上来了。
冷不防在阴暗处大树下又走出个男的,刚在边上撒尿没看见他,显然他们是一起的。
女人坐后面,男人坐在副驾上,他从包里拿出一把透着寒光的水果刀,专注且熟练地削着一个苹果,分不清是真夫妻还是野鸳鸯。
一上车女人就小声地埋怨男人性子太急,出手太快,下手太狠,一条生命就这样快没了。又说那家伙身子健,喉管都割断了,一放手还溅了一身的血。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男的,他身上真有隐隐的血迹。
当黑夜的铁幕和刀子、血迹以及劫后余生的表情联系在一起时,我惊悚了,在微信上快速地给清明谷雨发上一句“我遇到麻烦了”,他们甩过一大串“?”号,接着又是一串“!”号,我知道他们的用意,兄弟落难时他们不会幸灾乐祸。
到蒲篓村要走10公里的山路,要过野猫子岭,晚上很少有人。我盘算着必须赶在出城前甩掉或摆脱他们,送他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谋财或害命只要摊上一项,人就倒霉了。平时与同行的交往里,我们有这方面的操守和经验。
从城北到城南,前面就是钓鱼矶出城口,那里有个登记站,我已看见岗亭小木屋通宵亮着的那盏灯了。
车停在出城登记站,我下车使了个眼色,趁点烟时轻轻对警员说,车上二人有问题!警员心照不宣,例行公事式地向车子靠拢。进行常规式的讯问以后,突然严肃地问你身上的血迹怎么来的?
他们反问道怎么,怀疑我们杀人了?警员说我们要对社会负责,也包括对你们负责。
女人说是我们把家里的那只红毛公鸡杀了,他娘病重住院,他要熬碗鸡汤给老娘补补身子,我说生病人胃口不好,吃不了多少东西,等她出院再精心调养也不迟。这个李逵投胎的东西,性子比和尚结婚还急,不等我开口就一把抓住雄鸡,刀光一闪,快刀下去,溅了他一身的血,哭着说娘走了我就再也没有娘了,六岁时我没了爹,是娘一手把我带大的,娘的命就是我的命啊。这只鸡本来是留着准备过年用的,现在被他宰了,退毛开膛,加上姜丝蒜末,文火相熬,酱酒相调,烹煮烂熟,连夜给娘送过来了,又亲手给娘喂了几口,生病的娘吃不了那么多的东西,这只鸡算是白杀了,出门前连衣服也没来不及换了。
女人说着缘由,那边座位上疲惫的男人已经安静地呼呼睡着了,嘴角流着一线唾涎。
警员微笑着朝他们点点头,也向我礼貌地挥了下手,示意我可以地走了。
我的车子又上路了,载着一对山里夫妻朝他们的老家蒲篓村驶去。
我发现,山区的夜晚竟如此美好,秋虫啁啾,秋风习习,山里人象大山一样纯朴厚实。我发现自己经常会用习惯性的思维和眼光来揣测人世间的善恶,也臆想梦里的空中楼阁。在这个小小的流动空间里,每天都在出演人间的悲喜,他人的光照亮我的路,自己的光打在自己的心上,前后通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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