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篇,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八十周年。
本章节,根据八大队老领导吴山民,倪公變,吴志刚,陈英,吴文桂,楼小媛,民主人士吴琅芝,以及多名老游击队员,地下党员,和隐蔽战线的后人回忆录,口述,整理编写而成的纪实性小说章节。
文中全部釆用真人真名真事(几个大队长合一原型人物除外),全方位,多角度,比较客观全面地再现了当年《塘西桥战斗》的翔实细节和原始情景。留给读者和后人尚飨。
第七十一章 塘西桥的战斗
楼洪民
一
五月九日清晨,奉命调到三中队当指导员的吴志刚,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醒。
“县委通知,今天上午,我们三中队到余车村召开群众大会。
”四方脸,中等个儿,带点龙游口音,说着普通话的新任八大队副大队长兼第三中队中队长的童坤,一进门,就面善气和地向吴志刚传达上级的指示。
吴志刚扎束着皮带,斜挎挂手枪套,性情爽快利索地说:“行,吃完早饭就开拔。”
从长塘徐到余车村,约二十华里路,二个多小时的路程,游击队员们迈迈着坚实的步迈,一路向东南方向行进。
初夏时节,连绵不断的丘陵地带群山,碧绿葱茏,空气清新。沿途金东义西大地上的小麦逐渐开始熟黄,田野里,山坡地上,到处呈现着一片又一片丰满挺拔的金黄色麦穗,在山风吹拂下,那一浪滚着一浪的麦浪,宛如一串串黄金在涌动,在阳光闪耀下,带着泥土的气息,麦熟的芬芳,格外地美丽与怡人。这是大自然生命的力量,是对勤劳耕耘农夫的礼赞与恩赐。
经过江沿山,溪口,后宋,苍王几个村,在上午九点多钟,三中队就到达了余车村西一大片较平坦的空地上。
不一会,从溪华过来的大队长杨夷群(大队长原型人物之一王平夷),带着八大队大队部及特务中队,八中队的人,也赶到了集合的会场。
杨夷群做事敏捷干练,他见部队和群众基本到齐,与地方的同志轻声交谈了几句,便扬起大喉咙,开场讲话:“同胞们,乡亲们,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集会,纪念“五.九”运动的历史,声讨卖国贼袁世凯当年勾结日本帝国主义签订二十一条亡国条约的可耻罪行,希望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地投入到抗日救国的革命洪流中去。”
“下面请倪公變同志讲解一下五.九国耻日的历史经过,大家欢迎。”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日本借口进攻德国派兵占领山东。1915年1月,日本秘密向袁世凯政府提出“二十一条”要求,要求中国承认日本取代德国在山东的特权,进一步扩大日本在满蒙的权益。1至4月,袁世凯政府同日本进行了谈判和周旋。中国谈判代表多次拒绝条约要求中的部分内容,迫使日本作出让步。谈判期间,日本以“换防”为名,增兵大连、青岛、塘沽等地,进行武力威胁。5月7日,日本政府向中国发出最后通牒,限令于9日前答复。在日本的最后通牒之下,袁世凯政府在5月9日晚上11时签约接受“二十一条”中的十二条要求。这一丧权辱国事件传出,举国哗然。人们将此称为“五九国耻”。此后,商界通常以5月7日为国耻日,学界通常取5月9日。
二十多岁的倪公變,挺身直立,高亢激昂地向在场广大游击队员,人民群众,宣讲了发生‘五.九’国耻日的历史经过,愤怒地声讨了袁世凯当年勾搭日本帝国主义签订二十一条丧失国家主权的可耻罪行,号召广大人民群众觉醒起来,积极地参加到当前的抗日斗争的革命洪流中去。
倪公變慷慨激昂的讲话,引得在场游击队员和广大男女群众的激烈声讨与热烈响应。
“打倒卖国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一浪高过一浪的口号声响过,副大队长兼第三中队长童坤,迈着坚实的步迈,走到会场前,热情地动员广大青年农民,积极地参加到抗日第八大队的队伍中去,引得在场一些进步青年的热情响应,纷纷报名参军。
此时,会场外,东余方向跑来一位满头大汗的中年人,在杨夷群面前停下,喘着粗气说:“报告大队长,有40多个日本鬼子,正在上楼宅村抢麦子,抢东西。”
情况突然起变化,杨夷群果断地停止会场活动,召集各中队长,指导员,召开碰头会。
“集合队伍”。
值日官,三中队长副中队长吴志明大声地喊道。
杨夷群神情肃穆地走到队伍前面,声音响亮地说:“现在发现敌情,有一股日本鬼子兵,正向下楼宅,吴店方向来抢粮食,抢东西,这回,我们得让他们尝尝咱们八大队铁杖的滋味。”
“三中队,特务中队,八中队。”
“到。”
在场参加会议的游击队员齐声高喊应道。
“立正,稍息,立正,向右转,目标,寺口陈,王村,出发。″杨夷群声音宏亮有力地喊道。
鱼贯而出的队伍,就象一条长长的游龙,一路快跑地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杨夷群叫住吴志刚:“你马上派一名侦察员,去摸清一下敌情。”
吴志刚点点头,回头朝走在队伍后面的楼凤飞,把他拉下:“你是那一带人,马上到上楼宅去一趟。”随后低头私语了几句,楼凤飞便向上楼宅方向奔去。
二
上楼宅村,地处航慈溪南岸山坡上,是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当楼凤飞戴着小笠帽,穿着一双破草鞋,满头大汘地靠近上楼宅村北时,那双破旧的草鞋,已被磨损得无法穿了,他索性脱下,把它扔到路边,赤着双脚步行。
路上,逃出来的的群众,心情紧张地劝说道:“村里来了好多日本佬,你不要去了。″ 楼凤飞会心地挥手笑笑,昂着头,继续往上楼宅村庄走去。
拐过一条小路,来到一个村巷口,不料,二把雪白发亮的刺刀,拦在了他的胸前:“你的,什么地干活,游击队的有?”
两名穷凶极恶的鬼子兵,瞪着大眼睛喝问,楼凤飞一怔,心里连忙装得十分害怕的样子,结结巴巴地摇着双手:“不,不,太君,我的,我的,良民地有。”
“良民的,什么的干活?”
“我的,田地里的干活,回家拿东西的有。”楼凤飞说着,向东边一幢房子胡指了一下。
两名持着刺刀枪的鬼子兵,收起枪,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见他剃着个光头发,又瘦又矮的个子,穿着一身白色土布衣衫,黑色下裤,裤管卷到膝盖上,双脚粘着黄土泥巴,活象个田里干完活回来的土里土气的农民。
一个微胖身矮的鬼子兵,端着刺刀枪,对着楼凤飞吼道:“良民的有,你的,给皇军地带路。”
楼凤飞嘿嘿地点头哈笑:“哦,哦。”
楼凤飞带着两个鬼子来往村南的大晒场上走,路上看见十多名日本鬼子到处在村子跑动,不停地用网兜,在捕鸡抓鸭,逮猪牵牛,砸门倒柜,寻找值钱的东西。来不及逃离的老人,妇女,小孩,吓得卷缩着身子号啕大哭。
“哞哞”,一头惊吓的黄牛,从一户人家的牛栏里逃了出来,跟在楼凤飞身后的两个鬼子,挑动了兴奋的神经,立即欣喜若狂地追了上去,抓着牛缰绳,牵拉住黄牛。
楼凤飞见状,讨好地竖起大拇指,对着鬼子兵说:“皇军大大地厉害。”他对着牛,作了个劈刀的手势。
两名鬼子兵一阵嘻笑,把牛绳变给楼凤飞,示意他牵到晒场边的木桩上去绑住。
楼凤飞见这两名鬼子,忍不住又到不远处去抓飞奔乱逃的几只大母鸡,便把黄牛牵到晒场南边,系在一根有些雷烂的木桩上。
这时,村东边,有十多名日军押着一群中青年村民,强逼他们背着用白布袋装成的小麦包裹,来到晒场上集中。
一名小个子鬼子兵,拎着一只扑腾的大公鸡,喜喜哈哈地向前跑动,一不小心,在乱石子上拌滑了脚,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上,差点吃了嘴巴羹,着地时摔痛,抓鸡手一松,公鸡呱呱叫了几声,飞着跑了。
楼凤飞见状,心中暗喜,立即随鸡追逐,谁知,那只大公鸡神经受刺激,反应灵巧,向南边没有人的小溪边奔逃。
楼凤飞追到溪边回头一看,连个鬼子人影也没有,便蓬地一声,跳到溪水里,往西跑了一阵子,爬上岸,朝王村小溪路奔走,向大队长汇报敌情。
三
从余车村出来的特务中队,三中队,八中队,行军到寺口陈村东时,杨夷群决定,分兵二路,特务中队由中队长楼琦渊,指导员倪公變两人带队,向南到塘西村待命。
第三中队,八中队,由大队部率领停留在寺口陈村,王村这二个地方暂时布控。协防金义县委杜承钧等人在岩口村召开的宣传抗日群众大会。
十一点多钟,负责侦察敌情的小分队队长楼勇,跑到王村祠堂,向杨夷群报告:“在下楼宅抢掠财物,粮食的日本鬼子约40多人,带着被抢的东西,押着二十多个村民,担着白布袋小麦,牵着牛羊,枪挂鸡鸭,赶到吴店老市基,正在烧烤鸡鸭羊,准备吃午饭。”
为掌握更准确的敌情,杨夷群当即又叫来在王村活动的吴店抗日少年队,派出吴璀法7人,深入到吴店老市基,摸清日军人数,机枪,掷弹筒,步枪等情况。
“咱们就在塘西桥山背,打它个伏击战。”杨夷群非常熟悉那一带的地形,他料定日军返程,必走航慈溪塘西桥,至苦竹塘,毛塘楼,吴家,铜山前,义亭车站之路。而塘西山坡下的中间一条山沟乡道,游击队员们可正好埋伏在两边的山坡上,是个非常理想的包围伏击场地,打得好,可让这股日军全军覆灭。
他信兴满怀地开始下达命令:
“楼琦渊,倪公變。”
“到”
刚从塘西村过来的两人,跨进指挥所,屁股还没坐下,就听到大队长召唤,立即料起精神,高声回应道。
“你们特务中队七十多人,埋伏在塘西山背大路东侧,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是”
两人立正,举手敬着礼回答。
“童坤,吴志刚”
“在”
你们三中队抽掉一个分队七十人,埋伏在塘西山背大路右侧,另一个分队七十人,暂时留在王村,待鬼子进入埋伏圈后,插入吴店村前,断其后路,防止日军逃回村庄巷战,或向东下楼宅,上溪方向逃窜。”
“是”
童坤,吴志刚两人整齐地站在大队长面前齐声应道。
“杨民经,杜子文。”
“到”
“你们新组建不久的八中队七十多人,埋伏在吴店至傅村大路两旁的麦田里,航慈溪溪堤小路上,也派一个班防守,防止日本鬼子向沈宅,傅村二个方向逃窜。”
“是”
杨民经,杜子文齐声答应道。
正午时光,各中队按照大队长的战斗部置,进入指定埋伏地点。
童坤,吴志刚率领人140多人的三中队,分成二路,一分队从王村南下,途经塘西村,向西,来到塘西桥南面的西侧山坡麦地里,进行埋伏。
70多人的特务中队,埋伏在塘西桥的东侧,正面面向吴店。
考虑到日军西去傅村,再折回吴店的可能性,杨夷群曾要求三中队的机枪手蒋友根移动部置在塘西桥西侧路口,枪口对准吴店去傅村的大路上。而机枪能手刘国印的机枪,以及特务中队的机枪手,则部置在塘西桥的东侧。

四
塘西桥,原名叫普济桥,意为“普天下百姓同舟共济,和平度日。”始建于清朝道光六年(1826),峻工于1827年,它位于吴店南,塘西村西,是一座三拱石拱桥。两岸砌筑块石护岸,桥上斑驳的长条青石墩,攀爬着樟青色的青苔与滕叶,隐藏着古桥苍桑的历史痕迹。
初夏的天气,让卧伏在麦地山坡上的游击队员们感到潮湿而闷热,天上时隐时现的太阳,虽有微风吹拂,仍让人感到口渴和燥热。
一条宽宽的,长长的航慈溪,流淌着混蚀的溪水,向西南方向而去。塘西桥下的航慈溪到吴店村前,约有七八百米之间的距离,一大片开阔的冲积小平原上,有的田块已经插种上了早稻的秧苗,水田东边,是一丘挨着一丘熟透了的还未收割的金黄色小麦田和麦地,麦地的右侧,紧挨着一条通往塘西桥的一条大路。大路西边是一片水田,以及已收割小麦后待翻耕的的空旷带茬麦田。
卧伏在塘西山路口两侧的部分游击队员,可清晰地看到吴店村庄前面的人影和动静。
时间已经过了午晌,口干,饥饿,闷热,等待,焦虑,让一些好动的游击队员的心情变得烦燥不安起来,不时地或蹲或立地向吴店方向东张西望。
这时,闻知消息赶到塘西山背的苦竹塘村党支书吴大弟及十多名村自卫队队员,纷纷前来要求参战。
楼琦渊思忖着日本鬼子还在吴店村消磨时间,吃着烤鸡烤鸭呢,不知何时才会返回义亭,便对吴大弟说: “不用。”
楼琦渊说:“我们几个中队有二,三百人呢,吴大弟,你还是回村组织人,烧点吃的,喝的,给我们送来。”
“好,我马上去办。” 吴大弟转身对村自卫队员说:“赶快回村,动员帮助妇女会组织人手烧水做饭。”
众人一回到村里,马上招呼十多名在家的中青年妇女,拿出刚收晒好没几天的新小麦,用石磨磨粉,升火做麦饼。
吴大弟心想这么多游击队员都没吃饭,现在麦收时期,光靠苦竹塘村在家十几个妇女做麦饼,等于杯水车薪,僧多粥少,远远不夠派上用场。
他心里一急,跑腿就往南边不远的毛塘楼村走,找到该村农会会长,一起上门动员在家妇女烧水,做麦饼,支援八大队游击队员在塘西桥附近打日本鬼子。
就在二个村妇女们紧张地忙碌着烧水,做麦饼时,塘西桥方向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激烈的枪声。
“前方打仗上了,妇女们,加油干,多做些麦饼,送过去。”吴大弟来回奔跑,擦着汘,操着一付天生的大嗓门,鼓着劲说。
“大弟,麦粉不夠,快把小麦拿来磨粉。”妻子沈翠云冲着丈夫喊道。
“哦。”吴大弟回头叫了几名村自卫队员,把收集到的小麦,拿到有大石磨的农家,去推磨麦粉。
沈翠云在自家毛草铺房里,忙得不可开交,找来霉干莱,调粉桨,烤制麦饼,村里的其她妇女,闻讯赶来帮忙,许多中老年妇女,纷纷把自已家里剩下的一点点食用猪油挖出来,凑合着烤饼用,年轻的妇女们轮流揉面,案拍被摆动得呯呯响。
五
时间在一分一秘地过去,埋伏在坟堆后的一颗大树下的楼琦渊,倪公缵两人凝神屏气地在阵地上观察着吴店村方向的一举一动。
大约到了一点钟左右,吴店村口,走来一个头戴笠帽,肩背锄头的五六十岁老农民,他对着哨兵鬼子借口出来看田水,来到塘西桥边,对着对岸山坡上轻声传话说:“日本佬还在吃烤鸡鸭,喝酒,吴琅芝家门前南路口,架着一挺重机枪,老市基三条街路口架着3挺机枪。” 地下情报站派出来的老农民,说完,背着锄头,装摸作样地在几块插秧过的水田里,动了一下锄头,就回村了。
童坤拿起一架望远镜,朝吴店村庄里暸望了一会,对吴志刚说:“敌人哨兵在村南几个路口,端着步枪在来回走动,防守较严,如果摸到村边包围攻打,会伤害到村里百姓,咱们还是在这里耐心等待吧。″
到一点半多,又有人过来报告:“日本佬吃完午饭,背靠在荫凉地方打吨休息。”
敌人打吨,埋伏在山坡上的游击队员却没心思打吨,只得煎熬地等待着。。
“来了,日本鬼子出来了”。二点多钟,爬在一颗大树上暸望的一名队员,象猫一样地,一滑溜地从数米高的树丫上滑溜下来,跑到楼琦渊,倪公變面前报告着说。
卧伏在地的队员沈滨祥,朱光,朱河图等人,一听说,立马来了精神,纷纷向左右人员传话,哗啦哗啦地把子弹摧上了膛。
日军的人影儿由小不点逐渐渐地变大,穿着黄衣服,戴着钢盔帽,由模糊变得明清。有人默默地数字人数,42个鬼子,队伍前面还骑着一个白马的日军小队长,他坐在白马上东摇西晃地扭动着身子,这群刚调防到义亭据点里没几天的强盗,还搞不清楚这里边有股抗日武装力量时常出没活动,十分高傲地自视大帝国军人的威武,停留在大东亚病夫,手无缠鸡之力,不堪一击的狭隘旧思维旧观念之上。
小队长身后的一群日本鬼子兵,肩上背着抢来的装有值钱东西的包裹,手上牵着妄图回据点慢慢享用的的牛羊,刺刀枪上倒挂着扑腾扑腾的鸡鸭,身后还押着一群挑白布袋包麦子的二十多名青壮年挑夫。长长的队伍,象一条多色的长蛇,慢腾腾地向塘西桥方向游来。
埋伏在西侧山坡路口的童坤,对着游击队员转声传令说:“等敌人过了塘西桥,进入小山沟山路上,再伏击。”
而埋伏在山坡东面几棵大树旁的特务中队长楼琦渊,却低声询问神机枪手刘国印,是先打骑白马的日军小队长,还是先打日军重机枪手?
刘国印是一名富有战斗经验,沉着勇敢,心理素质较好的老游击队员,在他眼中,骑白马的小队长,三名抬着重机枪,落在后面的重机枪手,威胁都很大。但权衡利弊之下,他认为,重机枪火力十分强大,后果将是十分地不好攻打和对付。刘国印当即回头对楼琦渊中队长说:“全队先瞄准重机枪手附近那几个鬼子狠狠地打。”
战场的形势,瞬间突变,楼琦渊忘记了大队长曾要求进入山坡沟里的路上再伏击的指示,在现场面前,他也认为日军的重机枪,威胁确实很大,不突如其来地打掉它,战时会十分地被动。不容多想,他便马上向埋伏在山坡路口的特务中队队员传话:“所有人,先瞄准抬重机枪前后的日本鬼子射击,再打其他敌人。”
日军越来越近,骑着大白马的日本小队长已走到了塘西桥石桥中央,此时的刘国印觉得射击角度,力量最佳之时,未等楼琦渊下令,他紧握的轻机枪,便急不可待地吞出了火舌,“哒哒哒…”,对着重机枪日军,进行了一阵猛烈地扫射。
机枪一响,阵地上的游击队员们也紧跟着开火。
猝不及防的打击,那几名抬重机枪的日本鬼子和正副机枪手,立刻被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其余的日军被突如其来的枪声,纷纷地趴倒在地上持枪还击。
此时,埋伏在塘西桥山背西侧的童坤,一看特务中队未等日军进入埋伏圈就提前过早地开了火,紧握的左手拳头猛地击了一下泥地,叹息了一声,只好向三中队一分队下令:“出击。”
日军小队长当场被击毙落马,掉在石桥上,后面行走的日军,多人被击中躺倒在桥上,水田里,路上。未被打倒的几名鬼子曹长,哇啦哇啦地大喊大叫。日军纷纷跳进水田里,卧伏在田埂下抵抗,另一群近八九个鬼子,则跳进航慈溪里,向西逃窜。
“哒哒哒…”,日军3挺轻机枪,步枪发挥威力,压得山坡上的游击队员抬不起头来。
落在后面的二十多个挑夫,一看前面打仗,迅速扔下肩上的担子,掉头就逃。。
“哒哒哒…”
“呯呯…”
“叭叭…”
双方爆发着激烈的枪战。
埋伏在山坡地南端的三中队二班队员,一见情况起了变化,便纷纷跑到沿溪山坡口,把手榴弹掷向跳到航慈溪里紧靠南石砌堤抵抗的八九个日本鬼子。
“轰轰轰…”,
手榴弹爆炸声,发出阵阵巨响,浓浓的烟雾,在溪里升腾,爆炸的弹片,炸得沙摊沙石,溪水,乱溅乱飞,溪里的鬼子死伤过半,没死的四五名鬼子,如丧家之犬,拼命地沿着航慈溪道向西逃跑。
埋伏在塘西桥东边的特务中队,面对卧伏在水田田埂上的日本鬼子3挺机枪疯狂扫射得让人抬不起头来,战斗呈胶着状态。
“快把西边对着傅村方向的那挺机枪调过来。”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楼琦渊一听,命令通讯员跑去通知。
片刻,机枪手蒋友根带着副手,助手,飞奔过来,投入战斗,日军火力有所压制。
潜伏在王村南边的吴志明,见前方开仗上了,马上带着二分队,穿插到吴店村前,一字排开,猫着腰,越过麦地麦田,快速地进入有效距离,向伏在水田里的二十多名日军开枪射击。
水田里的鬼子,发现前后二股力量夹击受敌,马上向东边麦田里逃跑,钻进了麦田麦地里隐身躲藏。
战斗进入到僵持状态。
午后,跟随吴山民到寺口陈办事的警卫员吴琳洪,一听说三个中队都在塘西桥附近打仗,他也奈不住激情,未经吴山民点头,便叉开双腿,得得得地一路飞跑,来到特务中队阵地上来参战。
他见水田里的日本鬼子纷纷开始逃到麦田里,心里骂了一句:“王八蛋,真可恶,遭塌粮食。”说完,跳到山坡前的一个土堆上,对着一个逃到麦田里的鬼子兵,用快慢机手枪“呯”地开了一枪,嘿嘿,还真有准头,打死了一名还没来得及隐蔽的鬼子兵。他兴致盎然,打得更是起劲,忘记了防护,嗖得一声,他的头部,不幸被躲进麦田里的鬼子兵阻击手射中,壮烈牺牲。
六
开仗时,埋伏在航慈溪溪堤小路至吴店到傅村大路两边的八中队队员,见前方打仗打得火热,许多人心里痒痒的,奈不住按兵不动,很想去参战,可中队长杨民经的命令是原地待命,防止日本鬼子西逃。
不一会,忽然有人发现有一匹大白马正沿着航慈溪西跑,溪堤路上,也有三四头耕牛,惊吓得拼命向沈宅方向奔跑。杨民经一看,便马上命令八中队队员去抓马,抓牛。
后来又发现四五名日本鬼子沿溪道里逃来,杨民经急忙带了一个班的新队员,沿着溪堤追击,纷纷朝溪道里落魄的鬼子开枪,可惜没击中人。
惊闻激烈枪声的金东区队中队长吴琅寿,迅速带着队伍,沿航慈溪堤赶来,看到杨民经几个人,朝溪里逃跑的鬼子打枪,由于枪法没熟练,还有三人没有打中,便连忙停下,追着打,终于消灭了航慈溪里的所有鬼子。
七
塘西桥战斗打响,远在五华里外的岩口村,召开纪念“五.九”大会后,正开展活动的金义县委书记杜钧,接到紧急报告后,立即带着义西区中队,赶到王村战地指挥所,
大队长杨夷群最担心的是义亭据点方向,敌人会派人增援,于是,便分配他带的义西区队到毛塘楼南山山路口一带高地上去防守。
前方的枪声,断断续续地在对峙着,沈翠云拾起烧烤好的麦饼,装在竹篮里,就往屋外走,蓝布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她带着妇女们,分成几路,往塘西山背跑。
吴大弟招呼村自卫队长和数名村民,抬着装有茶水的大水桶,分別往特务中队和三中队一分队阵地上送。
子弹不时地在上空呼啸而过。
从早上到下午4点,游击队员们饿着肚子,弹药和体力消耗都较大,满面污泥的游击队员,看到沈翠云带着妇女们,弯着腰,爬进战壕里时,个个露出惊喜的笑脸。一名受伤的队员,抓过麦饼,狼吞虎咽般地吃着,他幽默地喜笑道:“大嫂送来的麦饼,赛过治伤的灵丹妙药。”
再说,残余的日本鬼子撤退到麦田麦地后,把钢盔半露在麦田溪边田埂上,人躺进麦田里用刺刀深挖的泥坑里隐蔽。
埋伏在塘西山坡上的特务中队,三中队的队员,以为是日军,便集中火力射击,虽知打了一阵子,钢盔不滚动,这才知道鬼子的迷惑诡计,白白浪费了许多宝贵的子弹。
第二次从王村大队部赶到塘西山背的杨夷群,来到一处小土包上,用望远镜观察了一阵子,对着童坤,吴志刚说:“鬼子隐藏在麦田里困兽犹斗,它还有2挺机枪,战斗力不可忽视。”
他双目凝重地说:“要重新组织火力攻打麦田中的敌人。”
面对那一大片金黄色的麦田,如何判断鬼子都躲藏在什么地方,这让平时性格开朗,脸上老挂着笑容的童坤,神色变得庄重起来,他沉思了片刻,对着伏在不远处的分队长金德秀喊了一声。
这次一枪打死骑着大白马日军小队长的金德秀,平时作战勇敢,枪法奇准,有艰难任务,他时常被大队,中队领导点到名,说明对他格外地器重。正在低头用油布擦抹着枪膛枪管的金德秀,闻听中队长喊他,马上跳将起来,跑到童坤面前。
童坤神情凝重地指着那片麦田说,你收集一下队员手中剩余的子弹,先带几个人,到麦田里去搜索,冲击一下敌人。”
“是。”金德秀二话不说,回头向队员收集子弹,然后点了几个人,挥动了一下手,便端着步枪,爬下山坡,跨过塘西桥折向东,朝麦田方向跑步而去。
杨夷群见三中队派人去搜索,心有顾虑,当即又把八大队部杨加封,金德田等人的短枪班也派了出去,跟着金德秀几个人去冲击敌人。
金德秀等人走过几丘水田,来到一丘很大的小麦田前,回头对着队员们轻声地说:“拉开距离搜索。”说完率先冲进了麦田。
踏入麦田的洼沟里,成熟的小麦杆穗,有近半人高,金德秀紧握着枪,轻轻地迈着脚步,双眼警惕地朝左右前方搜索敌人,一旦发现目标,马上开枪射击。
然而,训练有素的日军,卧伏在麦田里,军衣颜色与麦杆穗一致,很难识别。
当金德秀一路向前走了十多米,突然发现从其右侧旁边,跳出一名鬼子兵,端着刺刀,朝他冲刺,金德秀来不及开枪,急忙用手去抓枪管,谁知鬼子步枪一缩,金德秀双手抓住了枪管前的刺刀,鬼子忽地一拉,金德秀双手被划破皮血,鬼子兵借机快速地向前猛刺其前胸,金德秀来不及躲避被刺中,喷着鲜血,倒在地上,壮烈牺牲。
追赶上来的杨加封见状,马上举起手枪“呯”地一声,击毙了拿着刺刀的鬼子兵。
杨加封悲痛地喊叫了几声金德秀,用左手捂合上了金德秀圆睁着不瞑目的大眼。
杨加封愤怒地带着另一名队员,冲进前面一丘地势略高的麦田田坎上。没等他站稳脚跟,就发现前面三四米远,有一名鬼子从麦地里跳起,端着刺刀向他冲刺,杨加封马上举起手枪射击,不料手枪哑火,躲在右侧麦地里的另一名鬼子,霍地站起,冷不仃防地刺中了他的头部,壮烈牺牲。
落在后面的金德田见状,呯地一枪,把这名鬼子击毙。谁知,远处飞来一枪,金德田左臂受伤,他迅速蹲伏在地上还击。
童坤,吴志刚越过塘西桥,正指挥弹药损耗少的二分队,向麦田合拢,准备包围麦田,一看牺牲了二名很优秀的队员,顿时十分痛心,感觉这种冲击不行,马上下令撤退。
八
准备到金东区开展民运工作任务的吴文桂,楼小媛两人,从余车岭下来,便听到吴店方向传来枪战声。
“快走,咱们看看去。”吴文桂拉着楼小媛的手,就往山下跑。
来到寺口陈,见多名村自卫队员抡着大刀,土枪在议论,便问哪里在打仗。
“是塘西桥那里。”一名中年自卫队员说。
“那我们走了。”两人昂着头儿,快步地向南小步奔走。
“文桂,小媛。”刚出南村口,有人喊道。
吴文桂,楼小媛闻听声音挺熟,回头一看,是金东区委书记黄行素大姐,连忙惊讶地喊道:“大姐,你怎么在这里?”
“闻到塘西桥枪声,我们金东区中队也赶来参战了,他们正守在吴店到傅村的大路两边哩。”黄行素面带微笑地说:“走,我们几个人,抬担架去战地,把伤员抬到这里包扎。”
六名女兵来到塘西山背,与负责转送伤员任务的沈滨祥几个特务中队队员接上头,把几名伤势较重的伤员,放到担架上,送往寺口陈临时战地医疗所救治。
九
到了下午四点多,天气变得阴沉起来。昨夜住宿在圣寿寺活动的金萧支队二大队一,二中队的游击队员,准备回到金东义西老根据地休整几天。一听说回娘家,故地重游,队员们心里别说有多高兴啊,大家的心情都特别地激动,路过熟悉的村庄,道路,地形,草木,都感到特别地亲切,舒畅。
队伍通过余车村,进入寺口陈村东黄土山坡时,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大队长李一群当即停下,向在山地里割小麦的几个男女中年农民,才知八大队正在塘西桥一带打日本鬼子。
“目标,塘西桥方向,全速前进。”李一群一听有战机,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二大队进入塘西山背伏击区,听取了八大队大队长杨夷群,副大队长兼三中队长童坤,特务中队长楼琦渊三人的战况汇报,当即调来二大队一中队机枪手黄有水,架在吴琳洪牺牲过的那个土堆包的地方,居高临下,朝麦田进行扫射。
日军用刺刀挖坑蹲伏在洼坑里,处在暗处,机枪手位置过高,过于暴露,不一会,一颗从麦田里射来的三八枪子弹,打中了机枪手的腰部,黄有水身负重伤,被人抬走。
李一群发现麦田里朝机枪手打枪的地方,有几名日本鬼子在协同开枪,便叫身旁的楼荣金,再去叫来1挺机枪过来准备扫射。
“不行。”指导员倪公變,马上阻止道:“这个阵地位置太明显了,吴琳洪也是在这里牺牲的。”
“哦。”
李一群头脑冷静下来,看看也是,便命令机枪手撤出战斗阵地。
为了不浪费子弹,枪声暂停了下来。
李一群带着杨夷群,童坤两人,在塘西山坡上,来回观察了几遍地形,思考着如何打破航慈溪北面麦田里潜伏日军对峙的僵局。
塘西山背坡地,地处航慈溪南岸,高出溪堤三四十米,种植着一大片已经成熟的小麦。岸北小平原上,种植还没收割完的近十亩金黄色小麦。
从金德秀带人冲击麦田里消灭残余日本鬼子兵失败的情形分析,麦田里潜伏的鬼子兵,已采取二人一组的队形,一人掩护,一人伺机单兵反击我游击队队员的战斗战术。
李一群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说:“得前后夹击,把麦田里的日本鬼子赶出去。”
李一群带领金萧支队二大队一,二中队,运动迂回到吴店村前,于三中队二分队会合,呈半扇形,向南边麦田合围。二大队游击队员每人身上都携带着五个四明山兵工厂造的手榴弹,随身带着较多的子弹,战斗元气大振。
埋伏在塘西山背的特务中队,三中队一分队,看到二大队游击队员已靠近麦田,便居高临下地朝麦田里诱惑注意力,进行机枪,步枪零散性打击。
麦田里的日本鬼子3挺机枪,凭着麦田边沿溪堤道路凸现的地形,朝塘西山背上的游击队员进行疯狂扫射,又有几名队员负伤。
借此机会,侦查到日军的机枪战斗位置,童坤,楼琦渊二人,便集中队里的手榴弹,各派出三名投弹能手,从塘西桥西侧,溜爬到航慈溪里,紧靠着北石砌坎,摸到鬼子机枪吼叫的溪堤边,朝麦田里,连抛了十几个颗手榴弹。
与此同时,合围在北边麦田边的二大队游击队员,也纷纷朝麦田里不同方位,抛扔手榴弹。
顿时,近十亩麦田里,手榴弹爆炸声,不绝于耳。升腾起的烟尘,随处飞溅,在空中飘散。
这一招,天女散花般的手榴弹投掷,还真有成效。李一群见鬼子兵的3挺机枪哑火,麦田里的步枪声也消停了,便命令游击队员下田清理敌人。
队员员纷纷跳入麦田,端着步枪,向南一字排开,进行搜索。谁知,不多久,便从远处打来了几声冷枪,冲到前面的吴典忠,骆振东,不幸英勇牺牲。
冲在侧面的楼荣金,左臂也中了一枪,流着血,受了伤,气得他张嘴破口大骂:“这群狗日的,还没吃夠铁饼,队员们,给吴典忠,骆振东烈士报仇。”说着就要往前冲,被身后一名班长拉住,“等一下。”
楼荣金这个高个儿的十六七岁少年,几个月前,李一群在苏溪一带活动时,硬是要跟着金萧支队去抗日,队伍不收,就一直跟着队伍三天三夜不肯离去,李一群没法,只得收留了他。每次打仗,他都很勇敢,冲在前面,掷手榴弹是他强项,远而准。
亲自下田指挥的李一群,看见牺牲二名战士,他又猛然醒悟,隐藏在麦田里的敌人,一时是很难消灭光的,便大声吼叫:“快掷手榴弹。”
“轰轰…”一阵爆炸声过后,正想第二次发起打扫麦田里残敌时,老天爷却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
李一群抬头一见,天不作美,满天乌云翻滚,白蒙蒙的大雨雨柱从空中飘落而降,只得下令停止行动,撤出战斗。
“报告,发现一批日军,正在义亭车站,据点,集结。”负责义亭情报工作的地下党员,跑到塘西山背,紧急向杨夷群大队长汇报着说。
“赶快通知金萧支队李一群大队长,八大队特务中队,三中队,八中队,各区队,马上撤出战场。”杨夷群果断地对着身边数名通信兵说。
并吩咐侦察小分队留下,要求邻近几个村自卫队派人监视残余敌人。
初夏的雨,来得猛,去得去快,大约下了半个多小时的大雨,,逐渐小了下来。
激烈战斗打了一个下午的航慈溪塘西桥二岸,此时变得十分地寂静。
金萧支队二大队一,二中队的游击队员们冒雨向北山区撤离。
在寺口陈村帮助护理伤员的吴文桂,楼小媛,手脚勤快地跟着张秀文等几名卫生员帮助8名伤员,进行消毒,处理伤口等工作。
看见村西边路过的游击队员全身象从水里爬出来一样,水淋淋的,吴文桂便走出门口,对着队伍喊道:“老八大队的队员们,你们午饭都没吃,先到祠堂里吃了米饭再走吧。”
落在后面的李一群大队长,走到吴文桂身边,亲切地说:“文桂,你们辛苦了,日军伤亡这么大,肯定要来报复,我们先转移了,到鲤鱼山一带宿营,你们也要小心防范。”说完,走进医疗所,看望了8名伤员,并与医疗所的几位女同志一一握手告别。
十
傍晚,阵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地下着。 获悉金德秀,吴琳洪,杨加封牺牲消息的家人亲友,穿着蓑衣,在泥泞小路上,冒着麦田里还有日本鬼子潜伏的风险,硬是几个人抢背着遗体,转移到一个偏避的凉亭里,号啕大哭呼喊了一阵,入殓棺材,择日安葬。 十一
入夜,消停片刻的雨水,又哗啦哗啦地下大了起来。
接到义西区委通知的塘西村自卫队长吴琅东,只身带了一名村自卫队员,来到塘西山背紧靠航慈溪边上一个凹陷的地方停下,这里地势较高,平时,可一清二楚地观察到航慈溪北面的麦田。
“这么黑的天,什么也看不清呀。”跟随的青年队员,瞪大着双眼,轻声地说。
“没事,黑夜中看久了,你的眼睛,慢慢习惯了视线,大地就会变得明亮起来。”三十多岁的吴琅东传授着经验说。
两人戴着笠帽,穿着蓑衣,找了几块石块,坐下,双眼朝着北边的麦田里瞪着。
两人心里知道,活着的日本鬼子,如棒打之犬缩在麦田里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只得等时机,凭着眼睛,听觉,饥饿挨冷地接受着焦熬,待附近村庄的人,快上床入窝了,他们才能象老鼠一样地出洞,窜逃返程义亭老窝。
寂静的黑夜,雨水沙沙地打在笠帽蓑衣和麦地上,航慈溪溪水,潺潺地流淌着。
黑糊糊的,黑沉沉的大地,看久的眼睛,就象猫眼一样起了变化,逐渐地看见了白亮亮的麦田。
天空飘落的雨滴,时大时小,不一会雨停了下来。
“有人。”眼尖的青年小伙子对着队长说。
“我也看见了,麦田里,站起了好几个黑人影。”吴琅东对着紧靠在身边的青年小伙子说。
此时,麦地里传来几声轻微的日语呼叫声,不一会儿,远处几丘麦田里,有几个黑人影在晃动,逐渐地走在一丘靠溪边麦田的中央,围在一起。
“是7个鬼子。”
“嗯,是7个。”吴琅东轻声道。
“他们向西走了。”青年小伙子说。
“前面有二个人黑人影站着。”
“九个鬼子。”
“走上了溪堤小路,都端着枪呢。”
“过塘西桥了。”
“我们继续守候,其它麦田里可能还有人。”吴琅东轻声说:“苦竹塘,毛塘楼,吴店等附近几个村,都有人监视。”
“哦。”
匆匆吃了几口晚饭,就跑到落鹤山的吴大弟,找了个能监视日本鬼子路过山脚下大路的绝佳位置。
雨越下越下,雨点打在坟堆边的树叶上,坟头背上,发出炒豆子般的声响。吴大弟带着二个人,或蹲或坐地守候在山坡上,每个人的眼神,几乎都全神贯注着塘西桥至义亭的乡道上。
雨势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远处的路上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几分钟后,有几团黑影在向前蠕动。大家屏住呼吸,默默地瞪大眼睛,数着人数,是九个戴着钢盔的日军身影,他们不同程度地受着伤,在大雨中,这群伤兵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地向前逃窜,肩背上的刺刀在雨幕中泛着幽蓝的光,快步地路过吴大弟等人的监视点,消失在倾盆大雨之中。
“总共过去九个日本佬。”蹲在身边的村自卫队副队长轻声地说。
“这次抢东西的日本鬼子兵,据说有42个人,咱们再等等,也许,后面还有日本鬼子逃过来。”吴大弟沉着稳重地对着身边的人说。
深夜时分,雨势渐停。监视守候了大半夜的二名村骨干,有点疲惫,村自卫队副队长对着村支书吴大弟说:“这么长时间了,没再出现过一个日本鬼子,估计都死了。下午送水时,我伏在塘西山背上,观看了一阵子,亲眼见到金萧支队二个中队,抡着那么多手榴弹,飞向那几丘未收割的麦田,估计受重伤的,或一时没死的鬼子,不是被大雨淋死,也会被雨水发炎涨死,冷死了,咱们撤吧。”
吴大弟沉默了一下说:“好,你们二个辛苦了,先回村里休息,我一个人留下继续监视。”
吴大弟穿着蓑衣,紧绷着神经,一个人蹲坐在坟堆里,目光始终钉在山下的大路上。
十 二
一阵紧接着一阵隐密的异常电讯信号,在罗店浙江军统特别行动组总部电讯监视机房里,不时地闪跳着红灯。正在侦讯室值班的八大队卧底斯品山,感觉异常,便连忙叫一名年轻的女大学生电讯员监听,截获义乌联队长发送给日军驻金华司令官平田正判的密码电报。
电讯大意是:“今日义亭皇军42人,赴吴店一带筹粮,途中遭到当地民武组织八大队袭击,殒殁皇军22人,余数重轻伤残。”
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金华司令部传出电讯,向金华各县守军,发出密电:“10日晨起,各联队守军,抽调主力,兵分四路:
北线,兰溪守军,从马涧,墩头,横溪一线,向义西溪华村合拢。
西线,调金华,鞋塘,塘雅,孝顺等据点日军,经傅村,下宅,向溪华合围。
东线,调东阳守军,经前洪,东河,何里,横塘,黄山,到溪华合拢。
南线,调义乌,义亭,官塘等守军,从上溪,岩口,高塘,夏河一线,向溪华村靠拢。
各路实行“铁壁铁桶”计划,摧毁八大队溪华中心根据地,继而,转向吴店复仇…”
斯品山接过电译文,心急如焚,匆匆交待几句值班人员,便回到办公室,带上手电筒,连夜赶回溪华塘里斯老宅。
陈雨笠,吴山民,杨夷群三人接到斯品山密报,当机立断,深夜下达反“铁壁铁桶”扫荡行动,以最快的速度,向各中队,区队,各行政村,做好小麦粮食储藏和人员安全撤离工作。八大队所属各分队,金义浦兰办事处所属各分处,所,站,连夜转移到浦江马岭到桐庐交界山区一带疏散。
5月10日上午,紧急调集的500多名日军,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路放火烧杀,扑向义西抗日根据地中心区八大队总部所在地溪华村。
亲自指挥督战的金华守军司令官平田正判中将,见沿途所过村庄,早已人去楼空,气得破口大骂:“八大队狡猾狡猾地。”
他横竖着那双凶光毕露的大眼,本想下令放火烧了溪华全村的房子,可低头一想,烧了房子,以后就没办法偷袭。继而,他对义乌联队长中川纪士郎等旁边几名大佐,嘿嘿冷笑了几声,举起指挥刀,声嘶厉色地吼叫:“急提格勒,向吴店地,开路。”
汇合在溪华的日军,立即集合,跑着小步,从余车岭,经过寺口陈,四面八方地包围了吴店村。
“统通地,烧了烧了地有。”平田正判双眼突凸,青面撩牙地地举着指挥刀下令道。
吴店全村响起了劈里叭啦的砸门声,翻箱倒柜声,击毁桌凳等东西声,不绝于耳。不一会,浓烟滚滚滚,火光四起。
“烧,烧,统通地烧,部队扎帐驻营,烧它个精光。”平田正判对着身边数县几名联队长说。
十三
吴文桂,黄行素几人躲避在傅村附近一个偏避的小山村里,她们老远看见吴店方向冒出的滚滚浓烟火光,深知日本鬼子在进行着疯狂的报复。除了放火,日本鬼子还派出了近半兵力,对周边村庄进行挨家挨户地搜查,抢掠财物,鸡鸭牛羊,象吸血鬼似地随意烤烤享用,剥夺着当地人民群众的财富。
直到5月11日下午,吴店村庄的浓烟,火势,才开始减弱。
“这群强盗,野兽,决不会有好下场。”吴文桂,黄行素两人气愤填膺地骂道。
5月11日夜晚的天空,一轮椰圆形的明月从东边升起,它被薄云遮挡,时明时暗地洒着银白色的月光,这让吴文桂心里按捺不住要到吴店去看看的念头。
“千万要小心。”,黄行素拧不过吴文桂那强倔的性子,叮嘱着她说。
“放心,黄大姐,我是穷人家苦水中长大的孩子,没事。”吴文桂告别金东区区委书记黄行素大姐, 单身一人, 乘着月光,往东走。
在走过金华义乌县界的潜溪小溪流后,壮着胆子,步入到自已十分熟悉的田间小路前行,开始只有自身一人在夜行,临近荷市村小路时,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夜幕中,碰到认识她的人说“日本鬼子已在太阳下山前撤走,到上溪东边去了。”
进入吴店,以前熟悉的七八百户人家的大村庄,如今被大火吞噬了大半个村庄,到处都是断墙残壁,满地的砖块瓦砾,空气中迷漫着难闻的木炭焦味。这回吴店人民真是遭受了巨大的劫难,其惨状令人触目惊心,吴文桂的心里愤恨满腔地痛恨着日本鬼子的残暴罪行。
‘文桂,村南面战斗过的水田里,躺着两具穿灰色军装的遗体,可能是金萧支队牺牲的同志。”一名中年农民在收拾被烧塌的断墙残木时,望着她说。
吴文桂心里一抽,鼻子一酸,流着眼泪,激动地说:“谢谢大伯,你们受苦了,八大队不会忘记你们,过几天定会一起帮助重建村庄,共度难关。我一定尽快想办法安葬烈士他们。”
吴文桂借着月光,赶到了水田边,一看那情形,她的心里是有多么地悲痛啊,这是多么优秀的战士,多么地勇敢,在靠近隐蔽的麦地时,被敌人击中,倒在水田中。炎热的初夏,近二天的日晒雨淋,连阴灵都得不到安息,二具遗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
吴文桂急匆匆地又跑回吴店,来到好友楼小媛家,她又是一阵诧然怵木,一看楼小媛家也被日本鬼子烧毁了,一家六口,正挤在一间低矮简陋的临时搭理起来的小房间里过夜。
楼小媛看见吴文桂单身一人,怔怔忡忡地站在小房子门前,便急忙走出来,问她有什么要紧事?
吴文桂转过神来,说明了来意,楼小媛二话没说,拉起她的手,就往陈英家走。
恰好,走到塘沿路上,碰上了陈英夫妻俩,也从外村回来了。
深更半夜了,到那里去找棺材,吴店的棺材铺,前天中午就被日本鬼子烧掉了。
“到外村去借吧。”陈英的丈夫转动着眼珠子说。
对呀,吴文桂脑门一清醒,平时下乡做民运工作,发现沈宅村有好几口棺材存放着,其中,一位远房姑姑家就有一口寿材。
上了年纪的老人是无比心地善良的,看到半夜三更还在为牺牲的游击队员做善后,当即红着眼眶,抹着眼泪,动情地说:“文桂,你们拿去吧,大热天的,入土为安要紧。”接受又说:“隔壁一家,也还有一口寿材。”
陈英的丈夫心细,来时叫来了吴樟根,吴琳汉二位村民,加上文桂的两位沈宅堂表兄弟等人,借着半夜明亮的月光,抬着棺材,奔向烈士遗体的地方。
陈英一个人已在那里等候,她从包袱里,拿出二床旧被单。吴樟根,吴琳汉,堂表兄弟,下到水田里,抬着遗体的双手,双脚,吴文桂抬着烈士的头,把发臭的遗体抬上麦地,入殓棺木内。
陈英夫妇,吴文桂,楼小媛,吴樟根,吴琳汉,沈宅二位堂表兄弟,抬着棺木,来回二趟,把二名烈士安葬在塘西桥山一处的凹陷的墓地上。
八人回去时,东方已经露白。
5月12日上午,八大队特务中队,三中队,在塘西山坡墓地前,为战斗中英勇牺牲的游击队员金德秀,吴琳洪,金萧支队二大队战士黄有水,吴典忠,骆振东五人,举行了悼念仪式。。






吴山民,陈雨笠,杨夷群三人,骑着白赤黄三匹马,来到杨家村南山坡墓地,亲自为八大队的孤胆英雄,杰出的优秀短枪队队员杨加封,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随行的八大队大队部短枪队,八中队中队长杨民经,八中队队员,金东区队,以特有的方式,每人为烈士棺木,轮流铲一把土,让他入土为安,逝者干古。
吴山民亲自为墓碑题写:“气壮山河”四个大字,右侧墓碑小书:“歼敌殉职勇士杨加封同志之墓,民国甲申年夏月,吴山民。”
一代英豪,金东人民优秀的儿子,八大队杰出的勇士,万古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