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春末的栅栏时,顺手扯碎了最后一片樱花。枝头的新叶却早已按捺不住,在五月的晨光里挤成毛茸茸的绿浪,把槐树的影子揉碎在青石板上,碎成满地跳动的光斑。

菜市场的早市浸在露水未干的雾里。卖樱桃的竹筐边沿凝着水珠,红果儿在竹篾间探头,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卖蚕豆的阿婆掀开湿布,青白的豆子滚出来,带着刚从藤上摘下的鲜气,混着旁边菜摊上青椒的辣香,在晨风中酿成一坛微醺的甜。
池塘的睡莲还没完全醒透,两三朵粉白的花苞浮在水面,像刚浸过月光的纸团,轻轻一碰就要洇开。青蛙躲在荷叶伞下打呼噜,惊飞的蜻蜓掠过低垂的柳枝,在水面上点出一圈圈正在发酵的夏天。
午后的蝉鸣是从空调外机的缝隙里漏出来的。晾在阳台的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像帆船扬起的帆,兜住半缕带着槐花香的风。冰箱里的西瓜在冰层上冒汗,切开时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红瓤里藏着整个梅雨季的潮湿,咬一口,便碎成舌尖上的星子。
暮色漫过晾衣架时,隔壁飘来紫苏炒田螺的香气。穿碎花裙的女孩抱着洗衣篮走过,裙角扫过墙根的薄荷,惊起几只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往缀满碎钻的夜空里钻。远处的广场舞音乐混着孩童的笑闹,在渐浓的暮色里,泡成一杯微甜的橘子汽水。

浅夏的光阴总是这样,带着新茶初泡的清冽,又藏着蜜渍青梅的回甘。不必追赶季节的脚步,且让蝉声作弦,树影为笺,把日子写成一首带露水的小诗——在冰镇汽水的气泡里,在晚风掀起的窗帘褶皱里,在每个揉着睡眼看晚霞的黄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