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萧皇岩
张永锦
我行至萧皇岩下时,已是黄昏。山色葱翠,岩骨嶙峋,仿佛一位麻衣青衫的老者,默然端坐于天地之间。这就是万古耸立的覆釜岩,其顶部形似倒扣之釜,沉稳厚重,因一千四、五百时的南朝梁国太子萧统的登临而改名萧皇岩,萧皇岩峭拔危挺,断崖壁立。顶上萧皇庙怡然而立,竟如千年村姑在山岚间眸转。
站立在山脚。左望是竹海。秋风过处,万竿摇曳,碧浪翻涌,飒飒之声如远古传来的私语。右眺乃松峰,苍松叠翠,枝干虬劲,每一株都似在诉说着与风霜抗争的往事。竹之柔与松之刚,在此处奇妙地交融,仿佛天地阴阳二气糅合具象而成。
山径蜿蜒,石阶斑驳。行至山腰,忽见一亭翼然,是为抗倭亭。亭柱已有剥蚀之痕,石阶亦被足迹磨得光滑如镜。凭栏远眺,恍惚可见当年烽火连天,八大队的将士据守山岩,以落后的武器伏击倭寇于山下,激昂壮烈。风过亭檐,犹带枪炮喊杀声之回响。
自萧皇庙再往上行,一路上苔阶鳞次,松枝横路,翠鸟叽喳。远望村舍俨然,人车纷纷,仿佛棋局珍珑,难怪萧皇到此,心生感叹。峰回路转,竟遇山塘一座,水色清澈,山映成绿,想不到这高山之上,竟会有水塘,着实意外。
再上行就见到了大禹陵。陵墓并不大,有碑石默立。相传大禹治水曾至此地,斧劈山岩,疏浚水道,终使洪患得平。而今伫立陵前,但见层峦叠翠,溪流潺湲,早已不见当年水患痕迹。唯有岩壁上斧凿之痕,犹自诉说着千年往事。
我坐于萧皇岩顶,看夕阳西下。竹海泛金,松峰染赤,抗倭亭沐浴在暮色之中如凝血铸就,大禹陵则渐隐于苍茫。忽然悟得:山岩千年,看尽人间治乱兴替。倭寇之患已逝,禹王之功长存,而萧皇岩依旧默然矗立,任竹海松涛在它脚下翻涌更迭。
暮色四合时,山风渐厉。竹海涛声愈响,松林呜咽更悲。我下山时回首遥望,见萧皇岩已成墨色剪影,如亘古存在的守护者,继续守望这片承载着太多记忆的土地。
千年一瞬,山河依旧,在乌追兔逃的游戏中,一切的悲欢离合,龙争虎斗,终将化作岩间一缕风、竹海一声响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