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漫过山坡时,我正走在山村的泥土路上。路是被脚步磨软的土黄色,弯弯绕绕地牵连着散落的屋舍,像一根被岁月摩挲得温润的绳。村口的老松枝在风里轻轻晃,松针间漏下的光斑落在地上,随枝桠摇动,明明灭灭。
几声鸡鸣从某间老屋的院墙里钻出来,混着柴犬轻快的吠叫,像一串被风揉碎的铃铛,热热闹闹地撞进耳朵里。有老人扛着锄头从田埂上下来,裤脚沾着新鲜的泥土,见了我,便笑着点头招呼,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夕阳的暖;不远处的晒谷场边,几个孩童追着蝴蝶跑,银铃般的笑声惊起了檐下的燕子,展翅掠过黛瓦,将“未来”二字,轻轻落在了老屋的窗台上。
风是从山谷里溜出来的,带着松针的清苦和野花的甜香,拂过脸颊时,鬓角的发丝都跟着舒展。身旁的松枝被风推得轻轻摇晃,叶尖的露珠坠下来,打在草叶上,溅起细小的清凉。蜂鸣在耳畔织成一张无形的网,鸟叫则是网眼里漏下的星光,忽远忽近,与远处泉水叮咚的声息交叠,像是谁在耳边哼唱着古老的歌谣,连灵魂都跟着轻轻震颤。
脚下的泥巴路带着湿润的潮气,一直蜿蜒到那座古屋前。稻花的清香从田垄那边飘过来,混着泥土的腥甜,让人想起耕耘与收获的轮回。古屋的木门虚掩着,门板上的裂纹像时光的掌纹,我试着推了推,木头摩擦的“吱呀”声里,仿佛能听见半个世纪的光阴在里面轻轻摇晃——那些被炊烟熏黄的梁木、被手掌磨亮的门栓、被岁月浸得温润的陶罐,都在松动的零件声里,诉说着山村的过往。
我站在老屋前,看夕阳慢慢沉入远山,风里的香气愈发浓郁,鸡鸣犬吠渐渐平息,只有虫鸣开始在草间此起彼伏。这山村的静,不是空无,而是盛满了生活的气息,像一杯温在炭火上的茶,初尝是清苦,回味却有绵长的暖,让人不知不觉间,就把心留在了这夕阳与晚风交织的宁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