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

蝉鸣暮秋

《戒烟》

（87）

   护士进来给我吊上了瓶，说是加了降压药，并嘱咐我不要乱走。汪小韭让许晴先回单位，自己则留了下来。她说她已和四姐说好了，她这几天都在医院陪我。吊完瓶已近下午一点。汪小韭又问我肚子饿了吗，想吃点什么。我说永康肉麦饼吧，还有小馄饨。汪小韭说行，好像明月街上就有，我这就下楼去买。说着，汪小韭风风火火地出病房去了。其实我并没觉得饿，是我的烟瘾到了。汪小韭走后，我下床打开了病房的门探出头去，走廊上并没有穿白大褂的，这是个机会。因为我的病房靠近楼梯，所以我做贼般的快速地到了楼梯间。汪小韭上下楼肯定是坐电梯的，而医生护士一般不会到这里来，所以这里应该安全。快速地点上香烟，我惬意地大口猛抽起来。一根烟很快抽完，我又续上一根。觉得今天的烟特不经抽。很快第二根烟也只剩烟蒂。我不敢再续了，怕汪小韭或护士发现。回到病房，应该是没人来过，我放下心来。去到卫生间，我想刷个牙。但想起还没带洗漱用品，就双手捧着水龙头的水漱口。正漱着，漂亮的护士小姐姐又来了，说测个体温。躺回床上，护士为我测了体温，拿回体温表时，护士吸了吸好看的小鼻子，说以为漱口了就可以瞒天过海了。我们要你戒烟是为了你好。我装傻充愣地问什么意思。护士小姐姐说刚来这里的烟民都这样，想方设法要偷偷溜出去抽烟。其实熬过今天就好了，明天让你抽你都抽不了。我正想问为什么，汪小韭回来了。护士小姐姐诡异地一笑，走了。

   怎么回事？汪小韭问我。我佯装委屈地说护士冤枉我偷偷抽烟。汪小韭不屑地一笑，说她冤枉你了？不见得。从我来医院到现在都四五个小时了，你没抽过一根烟？几十年来，除了睡觉，你有过四五个小时忍着不抽烟的时候吗？我说有呀。那年小露结婚我们坐飞机去北京……汪小韭打断了我的话，说你还有脸嘚瑟。也不知道在杭州萧山机场，谁在厕所抽烟被人警告。我被汪小韭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刚刚那个护士又进来了，说2号床等下去做个心电图，然后三点半到四号机房做个肺部透视。汪小韭问心电图不是病房就可以做吗？护士说去机房做更精准，测的指标更多。我也不懂这些，反正随护士怎么说。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汪小韭推过轮椅让我坐上去，要推我下楼做检查，我不肯坐，嫌难看。汪小韭说你听话，都到医院住院了还管他好看不好看。自己的身体要紧。正说着，傅主任带着另一个医生也过来了。他和颜悦色地对我说2号床，虽然我们为你降了血压，但还是比正常值要高。你要为自己和家人着想。配合一点吧。我问我血压高，为什么要做肺部透视？另一个医生接话道是为了排除你的症状是否因为肺部肿瘤引起的。肺部有肿瘤也会引起胸背痛。

   我掏出香烟递给傅主任一根，傅主任摆摆手拒绝了，笑着说在医院还玩这一套。这鬼东西，还是少抽点吧。

   我无奈地坐上轮椅，汪小韭推着我下楼去做检查了。

   晚上在病房，医生告诉我，肺部检查结果是好的，让我准备明天做心血管造影。

蝉鸣暮秋

《戒烟》
（88）
       早上九点，我被推进手术室。医生给我做了局麻。一时间似乎手脚动不了了，但我的意识却十分清醒。一身蓝色手术服的傅主任笑容可掬地对我说你放松点，不要紧张，这是一台很小的手术，手术过程中你不会感觉到有丝毫的痛苦。我想点头，但好像动不了，只能轻声应允。简单地和我交谈了几句后，我觉得手术应该开始了。正如傅主任说的那样，我一点也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只觉得左臂有一只蚂蚁在爬。难道是麻醉不彻底？我也不晓得。没一会儿，傅主任又来到了我的面前，说有个事情和你自己先确认一下。你的心血管造影已经出来，有二根血管堵塞十分严重，其中一根更是高达90%。我们的意见是必须上支架。你自己的意思怎么样？
       我的脑子转的飞快。好端端的血管里放进个支架，不难受吗？身体会排异吗？说实话我不想放。但不放行吗？会不会真的如他们说的一样，会有生命危险？我犹豫着，不敢答复。傅主任无声地一笑，说我还是去征求一下家属的意见吧。说着没再管我，应该是走出了手术室。不一会，傅主任又回来了。他对我说你家属已同意对你进行支架植入手术。我们继续吧。说着没再理我，指挥并参与了我接下来的手术。我的身体依然没觉察到有什么异样，直到手术结束，我还是觉得和正常时一般。他们推我出手术室回病房。然而还未到电梯间，我慢慢觉得胸闷异常，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起初还可以忍受，但紧接着越来越闷，我终于有了一种马上就要窒息的感觉，意识也跟着模糊了。我紧闭双眼，情绪莫名地激动起来，不由自主地大喊着“我要死了”。汪小韭一个劲地安慰我，说你放松，现在是在医院，我们都在，你不会死的。但我依然大喊大叫着。恍惚中，我觉得我出了电梯回到了病房，护士为我挂上了吊瓶。渐渐地，我的胸闷有了缓解，我的情绪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医生们都已经走了，就汪小韭和许晴在，汪小韭为我擦去额上的汗珠，说你放心点，傅主任说一切都正常 。我说小韭你们回去好了，我现在已经好了许多，没事的。汪小韭说你这是什么话。茶店四姐会帮我看着的，你就别管了。
       我的胸口又一阵悸动，眉心不由地皱了皱。汪小韭看了说你还觉得难受吧，也是，好端端的放二个东西进胸口，肯定不好受。刚刚术前医生问我要不要上支架，我问不上可以吗？他说可以不上，但保不定一个喷嚏或一个趔趄，人就没了。你说我还能坚持不让上吗？我苦笑着，已觉得无话可说。
      许晴在打电话，好像二姐和姐夫想来医院看我，许晴说舅舅刚刚回病房，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现在一切都好，你们放心吧。现在就不要过来了，要不下午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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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烟》
（89）
       医生在我的心血管中上了二个支架。因为尺寸原因，我上的二个支架不同规格，一个国产，一个进口。支架是从我的腕心植入的，所以我清醒后左腕上还缠着纱布，不过不痛不痒，没有丝毫感觉。但胸部很是不舒服，住院观察还是必须的。我依然住在医院吊着瓶，汪小韭让四姐和四哥帮忙看着茶店，一直在金华医院陪着我。二姐和二姐夫也到医院来看了我，并对汪小韭说如果茶店要是忙的话就先回去，可以让她和姐夫在医院照顾我。汪小韭谢绝了，说没事，她已安排好了，再说你们年纪也大，照顾病人是很辛苦的。
       手术当天我在病床上没起来过。第二天我可以适当的下床简单地活动下，但汪小韭不准我出病房，所以即使我有点想抽烟却没机会。汪小韭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都守着我，哪怕睡觉，我稍有动作她就醒，轻声问我是不是哪不舒服。可我又不能说我想抽烟。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早上，汪小韭下楼为我买早点，我却TMD找不到香烟，原来汪小韭已经在我迷糊的时候把我口袋里的烟连同我悄悄藏起来的另一包通通搜走了。穿着病号服，我又不敢下楼去买，再说汪小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只能强忍着尼古丁的诱惑。怕我无聊，汪小韭打电话让许晴把文章主演的电视剧《雪豹》全集下载到二姐的iPad 上并送到医院来给我解闷。电视剧看累了，她就陪我聊天，聊社会新闻，聊家庭琐事，聊女儿小蝶。她说女儿已四天没给她打电话了，也不知道近况如何。我说越洋电话太贵，也没必要隔几天就打电话的，一礼拜半个月一个也没关系。汪小韭说假如小蝶是男生，那还真无所谓。但小蝶是个姑娘，我还真放不下这个心。既然汪小韭这样想了，我也不会再说她什么。不过说心里话，我也是不能完全放心的。汪小韭问我，你住院的事，要不要告诉小蝶？我说你就不要告诉她了，我现在不是情况很稳定了吗，没必要让她担心的。再说相距这么远，她也不可能赶回来，徒增她的烦恼。汪小韭说也是，那我就不告诉她了。而后汪小韭又问我，要不要给三姐打个电话？我说不要打了。前些日子三姐不是说小露正在备孕二胎吗？想来她们也很忙，就不要去打扰她们了。汪小韭说你的姐姐，你做主。
       因为我查出有血糖偏高，医院让我多住几天。术后一周，医院终于通知我可以出院了。我如释重负。因为这一周汪小韭实在是太辛苦了。尽管二姐和姐夫都说让他们替换来照顾几天，但汪小韭都拒绝了。她说这是她做老婆的义不容辞的责任。出院后，我没有回兰溪，二姐和姐夫接我去了他们家。因为医生说根据我的情况尽量在家休养一个月以上。而汪小韭不可能在家陪我一个月，她们都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所以二姐家是我当时最好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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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烟》

（90）

   出院后我到了二姐家。刚刚开始几天姐夫都在家陪着我。但我觉得姐夫也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就“赶”他去了人民广场，让他又去找老头老太太打牌去了。二姐除了去超市买菜，每天也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知道我好吃肉，就每天鸡鸭鱼肉猪脚蹄髈的变着样给我买，有时姐夫人民广场回来还会带点卤菜。汪小韭偶尔也会过来金华吃顿晚饭，见我每天大鱼大肉的就跟二姐说吃得太荤不好。可二姐却不以为然。和大多数老年人一样，认为是肉就是补。好像把小弟补得壮壮的是她这个姐姐应有的责任。见劝不动二姐，汪小韭就悄悄地和我说让我自己悠着点。我当然满口答应。但大鱼大肉照吃不误。来到二姐家的第三天，三姐打来电话询问我的病情，并给我微信转了5000元钱，说是让我买烟抽（无脑的三姐又是让我买烟）。我说我已决定戒烟了，近十天没抽烟了。三姐说那最好，烟这个东西能戒最好还是戒了。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三姐说是二姐告诉她的。我说这二姐，都说不让她告诉你的。三姐骂我，说就这样瞧不起你三姐？我们六兄妹只剩下仨，还不得更亲近点吗？虽然我在南京，但姐和弟还是放在心里的。我说这个自然。不告诉你是怕给你添麻烦。三姐说既然你已经出院，我们也就不过来了。看看五一有没有时间，我们再回兰溪来看你。我说好的。

   然而放下三姐的电话不久，小蝶又打来了电话。听小蝶的声音好像很不开心。我心里一惊，生怕小蝶在国外出什么事，忙问女儿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小蝶说我没什么事。爸你还好吗？我说我很好呀。能吃能睡。好的很呢。听女儿说没事，我提着的心放下了。

   你都住院上支架了，还说好。为什么不告诉我？小蝶的声音听着像在哭。我忙安慰她，说都已经出院了，真没事。小蝶哽咽道要不是妈妈告诉我，你还想继续瞒着我？你和妈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不想你们有事。爸，我不想在西班牙考研了，我要回家。我说傻女儿，回什么家呀。好好在那继续读。下半年我和你妈来西班牙看你。前段时间我和你妈的护照都办好了呢。小蝶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但以后有什么事不许瞒着我。我说好的，一定。过些天我们安排一下过来看看你。听我这样说，小蝶的情绪显然好了许多。因为是越洋电话，我不能和小蝶聊的太多，关照了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下午球球带着贺政委她们几个群里的美女也来金华看我了，并顺带了汪小韭一起。我对汪小韭说我们不是说好不告诉小蝶的吗？汪小韭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她说。自己的女儿，应该有知情权。我怼汪小韭说还知情权，就你文理经多，无端的让小蝶增加心理负担。汪小韭歉意地一笑，说得到了女儿的关心，很得意吧？别矫情了，我还不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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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烟》
（91）
       在二姐家呆了近一个月，我让球球接我回到了兰溪的家中。回到家后，我给舒总打了个电话，说我已基本康复，过几天就可以来上班了。舒总说上班不急，你就安心在家里再休养一个月吧，工资问题公司会考虑的。我说谢谢舒总，那我就一个月后再上班吧。
       白天汪小韭都去茶店，我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就玩手机看电视，偶尔想着想抽支烟，但却忍着。心想既然不抽了，那干脆就戒了吧。有时我也去茶店看看，实在是百无聊赖。
       半个月后，我又接到了小蝶的电话，这次，她的情绪更不好，我觉得她直接就是想哭的样子。她说爸，我决定了，我不在西班牙考研了，我要回家。我问又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我的病都已经完全好了呀。小蝶说你不要说得这样轻松，那天你在医院的事情妈妈全都告诉我了。你也不用劝我，也不要怪我，我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小女人。我觉得什么理想什么抱负在亲情面前都一文不值，你在医院喊的那句“我要死了”至今让我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爸，我不是个好女儿，我不该也不愿再远离你们。爸爸，我已决定了，学期末拿到毕业证书后就回国。
       我说小蝶，你别乱来。亲情固然重要，但你也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难道你想让爸爸拖你的后腿吗？我和你妈都希望你继续在西班牙深造，哪怕将来回国也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工作。小蝶说爸，我也曾想过继续留在西班牙。可是……你忘了你和妈妈说过什么吗？我疑惑地问我说什么了？小蝶犹豫了一下，声音颤抖，仿佛就要哭出声来。她说爸，你跟妈妈说大伯走的时候是53岁，二伯走的时候是52岁，明年你就51了，会不会明年就轮到你了？你的话让我不寒而栗，我恨不得现在就坐飞机赶回家来。我知道，二个伯伯都没等到儿女结婚生子。爸爸，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已决定七月底回国，我要回来赶紧结婚，我要让你早日做外公。小蝶似乎说不下去了，哭着挂断了电话。
       失神地坐在椅子上，我的思绪瞬间乱了。仔细回想了一下，我确实和汪小韭说过那些话，大哥二哥也都是带着遗憾离世的。当时程笑是有男朋友的，但还没结婚，程北东挑西拣的，连个正式的女朋友都没有。想到这里，我不由在心底责怪起汪小韭来。这女人也真是的，为什么要和小蝶说这些话，这不是明显给小蝶添堵吗？
       晚上汪小韭回家，我把小蝶的话都告诉了她，埋怨她不该和小蝶说那些话。没想到汪小韭却振振有词，说有些事情真的不该瞒小蝶，小蝶已成人，她有权利知道这些。否则如若你真的有事，这会造成小蝶的终生遗憾的。
       汪小韭的一通话让我一时无言以对。
       当晚12点，小蝶又打来了电话，她说她刚刚下课，上午打我电话时忘了告诉我一件事，她让我和汪小韭在这个周六的上午九点都在家，她会再打电话回家，然后告诉我她回不回国的最终决定。我说上午九点，你们西班牙不是凌晨一点吗？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还有，为什么要你妈也在家，你的决定和我说不就好了吗？我可以转告她的，上午九点，茶店很忙的。小蝶说妈妈在你身边吗？你问问妈妈，为了我的决定，她可不可以放一放茶店的事，就一天。一旁的汪小韭忙大声说行行行，为了我的宝贝女儿，茶店又算什么，我和你爸一定在家等你电话。